同在当天夜里,监狱又进行了一次大外调,而肖恒恰好当晚轮休,因此也就错过了亲眼目睹分监区犯人外调的整个过程。不过事后,他还是打听到了当夜外调时的一些情况。
鉴于保密,外调是当夜凌晨四点钟进行的。分监区有十一名被外调的犯人,其中就有石生、温景朵、温霸武三人。而所有这些外调的犯人,除了部分是无期或者长刑期之外,其余大多数是平日表现较差的。并且,他们被遣送的目的地,通常都是人烟罕至的大西北。当然幸运的话,也有可能送至内地或者遣回原籍所在监狱服刑。
不过,外调也有外调的好处,比如调往新疆的,据一些曾在那里服过刑的老犯说,在那里坐个无期顶多也不过十三四年,基本上是坐一半减一半,就算表现再差的也要比这边表现最好的减刑快。但所有这些减刑的前提条件是,就是你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具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比方说,那边同一天里的气温差值极大,早上一冷冷得要死,而一到中午却热得不行,也等于是说,一天之中,竟然同时出现了一个冬季和夏季;比方说,那边早上不到四点天就粉亮了,可一直拖到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也不见得天黑;比方说,那边一日三餐都是啃馒头吃泡馍,而米饭和应时青菜却成了稀有物;再比方说,人在那里,不是吃风暴就是吃沙尘,不是种棉花就是摘棉花。总之,茫茫戈壁滩,眼泪洒天涯。可以想象,那里的改造条件是多么的艰苦,而且生活环境也极差,这恰好印证了一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古话。可是,一个服刑改造的犯人,纵算再吃苦耐劳,又怎能成得了人上人呢?这显然是在扯淡。要知道,即便是那搏击于茫茫苍穹的雄鹰,到了一定的时候,它也会为嘴上那老化的喙而不惜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而去撞击那坚硬的岩石;蛇到了一定的时候,也会为了自己的重生而不得不依靠其它物件褪掉自己身上那层护体的皮,等等。尽管这些事情从表面或者表象上看,它们并没有和改造服刑有着什么直接或明显的关联。但如果仔细研究起来,它们其实又似乎存在着某种共同的内在属性。那就是,自由、活着,或者活下去!何况人和动物都一样,都是为了活而活,更何况,一个犯了罪的人还是被在强制执行呢,当然也包括了他的生命。
还是让我们一起回到当夜的外调。据说,一开始那温霸武说什么也不肯走,而导致他不肯走的原因,竟然是他的那些网络宝贝书。用他自己的话说,那不仅是他的全部家当,更是他赖以苟活的精神食粮。正谓是人走书走,书留人留。并且,为了这上百套书,他竟然还找来了几十只纤维袋,当全部打包完毕,然后像码粮草一样,居然码了大半个文化室。
温霸武的荒诞行径,自然也引起了当晚带队执行公务的黄分监区长的注意,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往上头报,也没有以妨碍执行公务罪对温霸武采取强制措施,而是像往常一样,他又采取了他一贯晓以大义的“怀柔政策”。
据后来一些见证过事发经过的夜值员回忆,黄分监区长仅仅只是给温霸武派了一根“红双喜”。也或者说,他仅仅只是用了一根烟就搞定了温霸武。至于执拗如牛的温霸武,后来又是如何被黄分监区长搞定的,后来在风传中又衍生出了两个不同的版本。
一种比较靠谱的说法是,黄分监区长居然亲自向温霸武承诺,只要温霸武弃书外调,保证既往不咎,不仅清掉他上次赌球被扣的4分,而且还安排温霸武去一所有足球场地的监狱服刑;而另一种更为靠谱的说法是,温霸武则自己扇着自己的耳刮子对黄分监区长流泪后悔,说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这几本破书而为难黄分监区长,还说他欠黄分监区长几个足球的人情没还。(事实上,他这个人情也可能永远都还不上了,因为就在他调走后的第六个年头,黄分监区长就因为骨髓癌离世了。)总之,不管有几种版本的说法,温霸武最终还是被调走了,不过书却被留了下来。
三天后,黄分监区长干脆把这些书全当废品处理掉了。至于卖书的钱,又被循环利用化作了牛肉进入了分监区所有犯人的嘴中。反正一句话,书就是牛,牛就是书。况且古代也有个“牛拉书”的典故,把一车书连同流汗的牛一起吞进腹中,倒也不失是“腹有书香气自华”的最佳捷径,更何况读书也一直是犯人们最头痛的事。
关于那想女人想疯了的温景朵,想必最终还是去了比较适合于他的新疆,反正那边母羊多的是,而且还有不少的公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