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学网
  1. 少年文学网
  2. 其他类型
  3. 遗忘世界之涅槃重生
  4. 第45章 帮教会现场
设置

第45章 帮教会现场(1 / 1)


8月14日,亲情帮教会这一天总算来临了。当然,监狱监区为了办好这届帮教会,不仅安排了服刑人员醒狮队,而且听说分管教育的骆斌副监狱长也会亲临现场。由此看来,这次主题为“明月千里寄相思,亲情帮教感党恩”的帮教活动也可以算得上是实至名归了。

为了这场活动,监区也不敢怠慢,早在13日下午就叫犯人布置了会场。由于两个分监区共计有40余名犯人参加帮教会,所以监区决定合并在一起举办,而活动会场则设在了四楼的文化室,因为那里不仅宽敞,而且装修摆设也拿得出手,这毕竟也是监区的面子。

按事先电话约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时肖恒会来三个家属参加。

14日一大早,当那些没报名参加帮教会的同改去车间开工后,其余二十几名参加人员则依次进入了活动现场。

显而易见,会场是经过一番精心布制的。成“匚”字形的会面桌上铺上了一层猩红的绒桌布,上面间隔地摆满了一堆堆的香蕉、柚子、柑橘、花生和矿泉水等,而这些东西平时也是狱内买不到的,可见监区对这次活动非常的重视。

正面一排桌子是主席发言台,不同于下面会面桌的是,台上除放了几瓶矿泉水外,还摆着一些标有职务姓名的桌牌。在主席台左边的墙上,则挂着一幕投影,上面“明月千里寄相思,亲情帮教感党恩。”14个镭射大字格外显眼。而与主席台相对的会场后面,则不规则地摆放了一些架子鼓、电子琴以及吉它等其它乐器,几个满脸汗水的犯人正在那里调试着,好像显得非常专业似的。如果从表面上看,这场帮教会其实与演唱会并无多大的区别。至于主角到底是警察,还是家属抑或犯人自己这还真不好说。但不管怎样,既然台已搭起来了,戏还是要演的,哪怕这场帮教会早已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肖恒的座位就靠在进门右侧的第一个位置,这也是监区有意安排的,因为等下肖恒还会作为一名服刑人员代表在大会上发言。而至于发言内容,无非是告诉台上的警官和一百多号家属,说他们这些犯人在这里是如何脱胎换骨、如何安心改造又如何想念家中亲人的。但同时也少不了如何感恩政府感恩监狱感恩警官的客套话。总之一句话,所谓的帮教活动其实也是监狱对外开放、宣传的一次契机,而犯人代表的发言实则成了监狱政策的传话筒。当然,监狱也旨在希望通过这种与家属直面对接的方式,从于使监狱、犯人、家属三方能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以此达到感化犯人的目的。

等参加帮教会的犯人全部按规定的位置坐好后,除骆副监狱长外,其余监区分监区的领导也在对应桌牌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大摡是管理的警官到了,犯人惯有的纪律最终占了优势。不到片刻,刚才还嘈哄哄的顿时禁若寒蝉。不过,相对的肃静反而与这场帮教会极不协调,现场气氛也因警官的参与而变得冷却了下来。

也许是觉察到了现场气氛有些不对劲,为了打破僵局,坐在会场主席台最左侧的蒋分监区长站了起来,对下面的犯人温和地说:“大家不要紧张,今天嘛,是你们与家人团聚的日子,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等下你们的亲人会怎么想,要开心一点。况且桌上这么多外货,都是些你们平常吃不到的东西,趋先在家属还没到,你们不妨先尝个鲜

虽然蒋分监区长已允许了犯人可以放开一点,可犯人们依然不敢吭一声,个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心里却装着各自的心事。

蒋分监区长本想还安慰犯人几句,可就在他刚张开嘴的瞬间,楼下突然传来了震耳的锣鼓声,看来是醒狮队接家属到了搂下了。于是他只好闭住了嘴,迅速把脸转向了靠近楼外的铁栅栏玻璃窗户。

而比蒋分监区长更急的其实还是参加帮教会的犯人自己,于是他们一改刚才的沉寂,全都一窝蜂似的涌向了窗边,从那里俯瞰的话,一楼院子里的情况可以一目了然。

在楼下来参加帮教会的一百多号家属中,其中有个老人特别显眼。说她特别,并不是她那身土渣的打扮,也不是她佝偻如虾的身形,而是她居然还拄着一根梨木拐。尽管她被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然而,她每挪一步,就好像拼尽了自己最后的一口力气。而且,即便是她旁边醒狮队的锣鼓敲得震天响,可她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情形,她的耳朵有点背,也或者说是完全聋了。总之,老人一边难难地步履蹒跚,一边焦急地向四处寻望,似乎在找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找到。

娘来了!是娘,绝对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娘。即便人在四楼,可眼尖的肖恒还是一下子认出娘来了。这一刻,他好想喊一声娘,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来;他也好想哭,殊不知眼泪却在眼眶中凝固了。现在的他,只感到全身如同触了电一般,整个人像截断木头似的僵立在窗户边。但这种状态也仅仅只维持了那么几秒,随后,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迅速冲到了蒋分监区长跟前,人还没完全蹲下,就举手报告:“报告蒋中,我娘来了,她就在楼下,由于她年龄大腿脚又不方便,我想下到一楼把我娘背上来,请求您的批准!”

老实说,刚才肖恒异常的举动还真把蒋分监区长给吓了一大跳。可当他看到蹲在自己跟前的肖恒满脸诚恳之色时,心里的愠怒迅即也减少了一大半。再者,他提出的要求也合情合理。于是他稍作停顿之后,便满口答应了肖恒的请求:“那好吧,我带你一起下去。”

当肖恒气喘吁吁的从四楼下到一楼的小院子里时,母亲其实也不过移了那么几小步。更令肖恒诧异不止的是,她老人家竞还没认出就站在她面前的亲生儿子。

肖恒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半跪在母亲面前,带着一种哭腔说:“娘,您来了,我是您的恒娃子呢!”

大概是肖恒出现得有点突兀,一开始,母亲似乎还有点不太相信,可是,当她旁边的女儿连捅了她数下之后,她这才反应了过来。于是她二话不说就把肖恒捞在了怀里,而肖恒趋机也把脸贴在了母亲的颊上,像个小孩撒矫似的偎在母亲的怀里。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与母亲亲昵,自己已快四十多岁的人了,还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几次想挣脱出来,可母亲却没有松手,他只好继续慰贴着母亲,紧紧地,而且眼角的泪水也差不多快要流出来了。不过,他也特喜欢享受着这一刻,真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希望这一刻凝固,最好是化为永恒。

旁边的姐姐和儿子默默地看着这一切,那些家属,还有蒋分监区长也被眼前的这一幕,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也许在他们眼中,肖恒才是一个真正有孝心的服刑人员。

娘的拐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交到了姐姐手中,两只长满老茧的手,只知在肖恒的脸颊上来回不停地摩挲着,就像在擀一团面粉似的,使劲在上面揉着、搓着、摸索着,并且母亲还时不时把儿子的脸颊仔细地端祥一下,那样子似乎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了,又似乎她的儿子一下子又会失去。

尽管肖恒也感到了母亲有如枯枝般的手在自己脸上划过,可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甚至还可以这么说,母亲粗糙的抚摸,反而给他带来了一种莫大的安慰。

是啊!娘的手,摸过稻草,摸过流水炊烟,也摸过风霜雨雪。如今,她随手一摸,就能摸出高墙内儿子的冷暖胖瘦喜怒哀乐。是的,这就是娘啊!

摸着摸着,肖恒止不住啜泣起来:“娘,摸吧,你就多摸几下你的恒娃子吧!”

娘没有回答,因为她已觉察到儿子声音的干涩。出人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像肖恒流眼泪或者哭出声来,而仅仅只是把儿子又重重地搂了一把,并且露出了一个极为牵强的微笑。

姐姐和儿子这时也聚了过来,估计是面生的原因,儿子一时还不敢靠得太近,只知在离肖恒三步距离的地方怔怔地看着,眼中还夹杂着一种既企盼又生冷的色彩,让这边作为父亲的肖恒想喊儿子也不是,想拉儿子也不是。

到底还是肖露看出了端倪,发现了其中的苗头,于是赶忙护着儿子出来打了个圆场:“孩子老远来,又没见过世面,等下就会好的。”

其实,就算姐姐不作解释,肖恒也大概猜到了几分:毕竟这是儿子第一次进监狱这种地方,要说他不害怕那是假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生人,这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不堪重负的压力。但肖恒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装着不知道似的冲儿子微笑了一下,并努力做了一个只有父亲对儿子所才有的慈爱表情。

也许儿子也确实感受到了爸爸对他发自内心的怜爱,于是他一改刚才的局促,飞也似的来到了肖恒的跟前。

不过,也正是儿子出乎寻常的举动,让肖恒不由得心中猛然一凛,看来,这几年儿子是真的长大了!感慨之余,他才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和自己快差不多高的儿子来。

从体形上看,儿子的确长高了不少。如果今天不是他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校服的话,外人还真以为儿子已是一个成年人了。而事实上,儿子也的确是个半大成年人了,只见他的喉结非常的突兀,而且嘴唇上也长出了一层淡黄色的绒毛。很显然,儿子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雅气未脱的小孩子了,而是摇身一变已成了个青葱少年。

被爸爸这么盯着看,儿子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主动上前把半蹲的肖恒扶了起来,并用一种只有肖恒才听得到的声音对肖恒说:“爸,为了来参加这次帮教会,我在学校里请了三天假,现在正初三,功课抓得紧。”

“哦!”肖恒若有所思地问:“在哪所中学?”

“石滩子中学!”儿子似乎生怕父亲不知道似的,在说完学校的名称后,又赶忙补充了一句:“学校离我们家很近,但我因为临近中考所以在校寄宿,只有每周星期六星期天放假的时候才回家。”

“那还是爸爸当年读过的中学呢?”肖恒本还想继续问一下儿子的学习情况,可这时旁边的姐姐却插话了:“弟,你一打电话,我就把帮教这事告诉了妈,她犟得很,非吵着要来见你不可,这不,看把她乐的!”

肖恒这才把头转了过来,看着比自己才大两岁却陡地生了不少白发的姐姐,心里蓦地涌起一股酸楚的味道。慌乱之中,他只好结结巴巴地对肖露说:“姐,叫你操心了,我真、真是惭…”

还不等肖恒把“愧”字说完,对面的肖露眼睛就开始红了起来,而且上下颌也不停地颤抖着,显然她比肖恒还要激动:“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关键是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看看你,才几年不见,人瘦了,也老了。”她一句接一句地叼唠,感情深厚,声音沙哑地哽咽着。

肖恒正想为自己辨解一下,哪知这时本已停息的锣鼓声又忽然响了起来,只见穿着白制服的骆副监狱长在几名警官的簇拥下,正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从监舍外面走了进来。

也许他本人也非常重视这次亲情帮教活动,所以他一跨过监舍大铁门后,便频频向院内帮教的家属们挥手致意。

毕竟骆副监狱长是个大领导,这时,作为下级的蒋分监区长赶快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先是立正,接着举手向骆副监狱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这才对骆监报告说:“报告骆监,家属都到齐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你入场!”

“嗯,很好,那开始吧!”骆副监狱长也向蒋分监区长行了一个同样的军礼后,就在另外几名警官的陪同下先自上四楼去了。

等骆监刚上楼不久,蒋分监区长便对院内的人群说:“大会马上开始了,那现在就请各位家属随我一起上四楼的主会场吧!”

早已等得心急火烧的家属们,一听蒋分监区长发话了,于是纷纷涌向了上四楼楼梯间的入口处。

肖恒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迅即又重新蹲了下来,急切地对母亲说:“妈,会场在四楼,你腿又不方便,还是让儿子背你吧!”

“恒娃子,娘行哩!”看样子,倔强的母亲还想自己来,可肖恒却已把她背在背上了。而旁边的姐姐和儿子也赶紧一起帮忙搀扶着,然后紧跟在人群后面开始上楼了。

凭着一种直觉,肖恒在还没背母亲之前,就猜她至少一百斤以上。然而,直到母亲完全趴在他的背上后,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有误的,因为背上的母亲,不要说一百斤,估计连八十斤都还不到。也正是由于感受到了母亲的轻,他心里的压力反而越大,每上一级楼梯,他就会莫名地阵痛,就仿佛这阵痛从后背穿透到了心底,尔后又蔓延至了全身。

显然母亲这时还没有觉察到儿子的异常,只知在肖恒背上不停地叼唠,什么村门口如今已修了水泥路呀,什么某某老人过世了,什么某某人结婚某某人出嫁某某人家又添娃了。说来说去,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日常事。

而肖恒除了不停地应答“哦”、“呀”、“知道了”之外,几乎都搞不进半句话。不过这也好,他还真喜欢母亲唠絮的,母亲越是不停地讲家乡的事,他就越觉得自己离家又近了一步。

或者是因为肖恒背母亲上楼太感动人了,本来一开始在楼梯上拥挤的家属们,这时也主动靠在两边让出一条空道来。其中甚至还有家属好心地过来扶了一把。还有一名妇女竞然一把抓住蒋分监区长的手说:“警察同志,你们还真是教育有方,连一个犯人都被你们教育得如此有孝心。”

“那是,那是。”一听这话,蒋分监区长不免有些自鸣得意起来:“教育犯人是我们的职责嘛!再说,孝敬长辈,也是一种传统美德,何况老人来这里一趟也特不容易,这也是他们做子女应该做的。”

“干部说的也是!”那妇女用种赞许的口吻回答了一句。但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问蒋分监区长:“你认识王小安吗?”

“认识,就在我管辖的分监区,他的案情不重,好像是犯交通肇事罪进来的,目前正在申报材料办理假释呢!”蒋分监区长如实答道。

“哟,您这干部也真细心的,连这事您都知道,到时还得请大哥您帮个忙啊!”那妇女一听说蒋分监区长就是管理他儿子的干部,就开始套起近乎来了。

“只要是政策规定的,我们一定秉公执法,至于你儿子的事,还得坚持原则。”蒋分监区长并不吃这一套,反而一脸认真的对那妇女说:“关键还是要看你儿子的表现。”

“也太认真了点吧!”那妇女明显露出了不满:“我说干部,你们一年到头呆在这里面也不容易,不就图点工资嘛…” 那妇女似乎还有些心有不甘。

“不要说了,”蒋分监区长不待妇女把话说完,就摆了个手势阻止了她。而这时也已上到了四楼的主会场。

当家属刚一踏进会场,顿时整个大厅就乱作了一团,前来迎接亲人的犯人们个个都是泣不成声,一时会场到处都充斥着“爸爸”、“妈妈”、“老公”、“老婆”、“儿子”、“女儿”的呼喊声,甚至有些干脆连名称也省去了,而是一见面就抱着了一团。就仿佛这不是一场久别重逢的团聚会,而是一次生离死别的散席宴。

肖恒把母亲姐姐和儿子安置好后,母亲依然还在不停地唠叼着她的,也或者她还不习惯这种场面。反正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想和儿子聊聊家常。但毕竟这里是公共场所,没办法,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姐姐和儿子。

眼前的姐姐真是太憔悴了,脸色腊黄,看不到一点血色,半花白的头发上还沾满了不少的灰尘。大概是长途疲劳的原故,整个人的精神也显得特别萎靡。尽管她为了今天的这场帮教会也刻意包装了一下,可农村女人那种与生俱来的土气还是把她的身份暴露无遗。如果把她和别的女家属对比起来,那就更显得她是那么的寒酸,而且也确实是那么老土。

而坐在自己右旁的儿子则表现出了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神情,也不知他是不是在有意冷落肖恒,反正,只要肖恒把柔爱的目光投送过去时,就会立即遭来儿子蔑视的眼神,并且还用一种不可置否的态度来抵触他的爸爸。当然这些还不算,而且似乎在无意之中,儿子浑身上下都迸发出一种强烈的信号:不要碰我,不要挨过来,你是个罪人,是你害死了爷爷,害死了妈妈,害得我孤苦零丁只能跟奶奶相依为命;在村里遭人白眼,在学校里遭同学嘈笑,你,都是你,你这个全家的罪人!

看儿子对自己这个样子,肖恒也只好作罢。就好像他现在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积冤已久的仇人。不过即便是在儿子面前碰了壁,他心里其实还是蛮高兴的,毕竟长大的儿子已明白了是非观,从他嫌弃自己就足可以证明这一点。

“弟,妈的事我来说好了,先吃个桔子吧!”正当肖恒感觉有点难为情时,冷不防姐姐隔着母亲递来了一个刚剥好的桔子。

肖恒只好顺从地接过桔子,但他并没有马上把它送到自己的嘴中,而是顺手把它塞到了母亲的手里:“妈,吃个桔子吧,比咱屋里的甜呢!”

也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真的没有胃口,反正,她握着肖恒塞给她的桔子却说什么也不肯吃,反而又把它塞到了儿子手中,并且还对肖恒爱怜地说:“恒娃子呀,你在这里头遭罪,娘心痛哇,吃吧,哦,这东西屋里多的是,就当娘从屋里带来的。”

既然母亲把话都说在了这个份上,肖恒也就不好再勉强母亲了,于是又转手把桔子递到了儿子手里,可儿子却爱面子似的又重递了回来。一时之间,一个原本好端端的桔子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软柿子,在母子孙三代人之间传来传去。

“喂喂,各位家属、服刑人员,请你们先安静一下。现在,我宣布,此次亲情帮教会正式开始。首先,有请我们的骆监为大家讲话!”突然,从会场的主席台上传来了蒋分监区长的声音。

顿时,沸腾的会场先是一静,接着便传来了热烈的掌声,看来,这些从外面进来的家属们也蛮懂得会场纪律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身着白制服、肩上带花的骆副监狱长貌似非常高光似的站了起来。也许是出于一种礼貌,也许是出于一种习惯。他先是朝全场挥了挥手,接下来有些做派地把警帽取下来放在了桌上,最后才开始了他的发言:“今天啦,我们在这里隆重举办这场名为“明月千里寄相思,亲情帮教感党恩。”的帮教会。我哇由衷的感到高兴。现在又适逢中秋前夕,都说月圆人也圆。为此呀,我谨代表监狱党委及全体警官提可向你们致以节日的问好,同时也祝愿这场活动取得圆满成功!”

骆副监狱长的话刚一说完,下面随即又响起了一阵掌声,甚至还有个别家属也跟着煽情互动起来:“也祝骆监和警官们中秋节快乐!感谢你们帮我们筹办了这场帮教会!”

骆副监狱长一时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眼晴红润。但他毕竟是领导,知道在大众场合下情绪不能过于激动,于是他佯装镇定地整了整警服,接着又往下讲。

“这次哇,我们之所以举办这场帮教会,最主要是本着宽严相济的政策,一来是为了挽救失足的服刑人员;二来嘛,是想通过家属们的亲情辅助,还服刑人员一个“心安方稳”的改造情绪。为这呀,我们也作了不少工作。当然啰,所有这些付出,对于能帮救一个失足人员也算不了什么。毕竟这也是我们肩负的职责。同时也衷心希望这次活动能对在场的服刑人员有所帮助,做到思想上的嬗变,真正改变自我,以便早日出监反哺社会。”

歇了一口气后,骆副监狱长又说:“我也知道,如果要让一名服刑人员做到真正的脱胎换骨也并不是那么我容易,光靠我们警力是有限的,因此呀,今天邀请各位家属来,其旨在的目的就是通过亲情感化,能救一个是一个,一个也不能落下。”

尽管骆副监狱长在讲话中或多或少地带了一点官腔,但他的话语中,无疑对犯人是关心的,因而一度感动得犯人忘记了鼓掌。

趋骆副监狱长讲得正酣之际,肖恒也趋机拿起几根香蕉递给母亲姐姐儿子他们。可就在他自己也想吃一根时,这时蒋分监区长匆匆走了过来,他先是对肖恒母亲和姐姐点头示了个意,然后向肖恒使了个眼神,肖恒心领神会,知道轮到自己上台发言了。于是赶快把刚剥好的香蕉放在了桌上,对肖露说:“姐,你先在这里陪妈坐一会,我要上去发个言,很快就回来。”说完,就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发言稿向前面主席台旁边的发言席走去。

当然,来到了发言席的肖恒并不是马上就开始发言,于是先朝主席台的警官举手行了个服刑礼,然后回头又向下面的家属们弯了下腰,这才把嘴凑到话筒开始讲了起来:

“尊敬的骆副监狱长、各位领导警官,在场的家属和同改们好!

此刻,我作为一名服刑人员代表,有机会站在这里给大家发言,心里既紧张又特别感动。感动的是,监狱为了能帮助我们与亲人团聚,不惜竭其所能,动用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紧张的是,这还是我第一次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讲话。尽管我也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言辞,可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况且我面前还有这么多的亲人和胜似亲人的警官在场,所以我更要大声讲出我的服刑感言。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我没有白来这里一趟。同时也真诚希望大家在聆听的过程中,能对我们这些误入歧途的人有一个重新的认识,并给予更多的帮助和关怀。

不可否认,之前由于我们自控能力差,以至于今日不得不走进监狱。而这根源所在,说穿了,其实就是对法律意识的淡薄。在这里,我不想再为我们的所作所为作无谓的辩护,那无异于欲盖弥彰自取其辱。庆幸的是,即便我们伤害了社会、犯下了罄竹难书之罪,然而政府并没有放弃我们。尤其是监狱的警官们,他们不仅对我们嘘寒问暖伸出援助之手,而且还以言传身教的方式教会我们如何学习,如何做人,也正是受益于他们的言传身教,才使得我们的思想和心灵一次次地激荡、又一次次地得到洗礼。可以说,警官们对我们灵魂的滋养,对我们内心的教育就从未中断过,而且也永远不会停止。

话说回来, 记得当初刚来到监狱时,我的确感到非常恐惧,也苦闷、矛盾、消极、徬徨、悲观过,甚至还怨天尤人。原以为这里的生活状态和外面的生活大相径庭,可是在后来,通过我的耳闻目见和亲身经历,我才知道,那只不过是自己思想太过于偏激。事实上,也证明了我的偏见也是极端荒谬的。

话再说回来,打一开始起,我就对服刑有着强烈的反抗意识,也甚至想混刑度日、破罐子破摔。殊料,通过一段持续不断的改造和学习后,理智最终打败了思维,监狱的人性化管理使我没理由不安心接受现实,没理由不为之心怀感恩。也正是在这双重思想的牵引下,我和这里所有的服刑人员一样,几乎没哪个不想弃旧图新洗心革面,没哪个不想脱离枷锁解除桎梏,以此华丽转身来实现百己的蜕变。成为一个不让国家、不让社会、不让监狱、不让警官、不让亲人失望的新人。

总而言之,我们之所以能大彻大悟,幡然回头。我想,归根结底,还是得益于警官们“润物细无声”的爱,也是那爱,如水渗沙地般汩汩浸入我们干渴的心田,最后形成一种情感的闭环,在我们身上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讲到这里,肖恒忽然停了下来,颇有些感触似的望了望主席台上的警官们后,然后又毕恭毕敬地躹了一个躬。显然这不是做着,而是发自内心。因为就在肖恒直起身来的瞬间,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他眼中噙满了泪水。

接下来,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的肖恒,又激动地讲了起来:

“或许我们不得不承认,像我们这些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坑蒙拐骗、鸡鸣狗盗、贻害社会的罪人,走进这里接受改造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又有谁会想到,我们在这个自成一体的“国度”中,非但没有受到非人的折磨和虐待,反而像是走进了一座忏悔受礼的教堂。更准确一点说,是走进了一所无人报考的大学。因为在这里,我们不仅学到了一技之长,而且思想和品行上也得到了及时的修补和给养。特别是,监狱不仅免费给我们提供了各种必需的日常生活用品,而且在膳食上也是力求菜式多样营养丰富,力求每名服刑人员的身体务必健康。至于劳动方面,除了必要的劳动技能培训日之外,基本上都是不打折扣地执行5十1十1的模式。即:5天劳动,1天学习,1天休息。也正是这种科学而合理的劳逸结合,从于使我们的身人心得到了全面的保障,继于也确保了我们应有的人权和尊严。总之,是监狱不遗余力地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公平公正、阳光透明、合情合理又合法的改造环境。

固然,环境再好,可毕竟这是监狱。诚如我们监狱长在大会时经常对我们讲,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一样。很显然,我们不是来这里度假的,而是明确身份来这里服刑改造的。也是说,我们这些有罪之人只有在心里对法律对监狱产生敬畏,对自己所犯下的罪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才能实现我们人生的V型反转,才能与过去彻底决别,才能真正纠正我们人生价值的偏差,继于走出昨日的迷茫,决别迷失的过往,最终破茧成蝶,逆风飞翔。

幸运的是,还在我们对是非观摇摆不定的时候,监狱和警官们又重新帮我们开启了非教课书式的补习课。尽管这补习课不是数理化,也不是什么哲理大义,可它却是实实在在对我们行之有效的,这好比猛药去疴。它成了每个囚子心中的指路灯塔,让我们在迷失的人生维度上找到了属于自己想要的那爿坐标。当然……”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肖恒是有意停下来的,因为他这时已把目光专注到了家属席上,直到完全定格在母亲姐姐和儿子三人身上。

下面的母亲似乎对儿子的发言压根就不感兴趣,也或者不如说她老人家此时正在爱抚地拢着她孙子的头。不过,肖恒却看到了儿子和姐姐俩人的目光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那神情,既是为肖恒感到骄傲,也是一种鼓励。

没有比亲人的支持更为开心的了,肖恒心里仿佛突然煨起了一膛炉火。于是,他一改之前的拘束,语气也开始变得柔和顺畅起来。

“当然,这其中也离不开家人的支持和付出。试想,当我们这些人跌入人生低谷的时候,那些昔日的酒肉朋友便一个个离我们而去。而这时,只有亲人们才对我们不离不弃,他们有的在外面节衣缩食,把一沓沓省下来的钱送到我们的手中;他们有的不顾路途遥远,千里迢迢来监狱只为看一眼狱内服刑的亲人;他们有的即便青丝变成了白发,却还在为等待狱内服刑的亲人归来而苦苦支撑着;他们有的年事已高,哪怕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都还念念不忘在狱内服刑未归的亲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在担心我们,在牵挂我们,我们才是他们心中的唯一。

感谢家,感谢亲人们,是你们用那纯得不能再纯的亲情陪我们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冷月寒窗的岁月,跨过了一个又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沟坎,让跌倒的我们还不至于迷失得太远,还可以勇敢,还可以咬着牙关坚持到监狱大门为我们打开的那一刻。

“ 高墙难忘路遥遥,夜静思亲泪涟涟。”曾经,一想到隔山又隔水的亲人,我们就不止上百次地审判自己,追问自己,拷问自己心里最深处,想找回那点不曾遗漏的良知和未曾泯灭的人性;也曾经,一想到那些在外面忍辱负重的家人,我们甚至不敢正视自己,因为我们是一群缺乏责任感,没有良心,没有担当的人。我们辜负了父母,亏欠了妻儿,更愧对社会和受害人。

然而,不管我们如何叩击针砭自己的良心,歉疚连累家人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当今之下,我们唯一能弥补家人的,就是服管服教积极改造,争取良好的改造成绩,以此来缩短与家人团聚的距离。也正是基于此,监狱才特意在中秋这个时间节点举办了这场亲情帮教会,其旨在通过这种“心之桥”的活动,好让我们能够得到家人更多的关心和帮助,从于达到感化帮扶我们的目的。

在最后,我想借用一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古诗来表达我们对改造的决心。我坚信,只要有警官和亲人在我们身边,纵算磨砺的过程再艰辛,通向新生的路途再遥远,我们也绝不会轻易放弃,坚决把刑期当学期,把改造当深造,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生。

谢谢!

发言人:肖恒”

就在肖恒发完了言正准备躹躬致谢时,哪知骆副监狱长居然亲自带头鼓起掌来。

而肖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脸上的汗水也顾不上擦,便草率地向全场鞠了一个躬,然后赶紧溜了下来。

下面的儿子显然等肖恒很久了,肖恒人还没到,他就提前挪出了一个空位,而且还把刚剥好的柚子放到了肖恒的面前,其脸上敬仰的表情似乎在欢迎一位凯旋归来的将军。

对于儿子态度的转变,肖恒一开始还感觉有些不适应,只好自觉尴尬地笑了笑。但随即,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名父亲,理应保持一种身为人父的尊严,于是他便连着两声“嗯嗯”之后,这才故作老成似的坐在了儿子为他腾出来的空位上。

“爸,先擦把脸吧!”肖恒刚一坐下,儿子便迫不及待地递上纸巾,语气也显得非常的恭顺。

“呃!”肖恒有意慢条斯理应道,可心中却在纳闷:这小子究竟是吃了哪门子药,乍会和刚才判若俩人了呢?

“爸,你讲得真好,人在这里面,竞然还能表现得如此坚强,连下面的家属都夸你呢!”儿子边说边分开了柚子。

肖恒差不多有些飘了。其实,家属支不支持自己那倒无所谓,最主要的是,自己今天总算在儿子面前扮演了一回“英雄”的角色,仅凭这一点他就已经足够。

“恒娃子,你刚才在上面嘀咕嘀咕都讲些啥来的?娘可是一句也没听明白。”母亲突然插了一句。

“妈,就是,就是随便说几句。”刚才还在儿子面前装老子的肖恒,一听母亲问话,又随即恢复到他也是儿子的角色上来了。

母亲有些似懂非懂,便把头侧向了肖露。而肖露也乐得充当翻译,于是灵机一动对母亲说:“弟说他担心着您呢!”

“俺就知道咱恒娃子会担心我。他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你说他不想娘才怪呢!回头呀,俺回去了还要等他出来,家里还有很多事要等着他来办呢。俺都这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还能捱上几天,到时想操心都操心不了了啰!”母亲时而摇头时而断断续续说着,看那情形,她已力不从心了。

肖恒还想安慰一下母亲,可觉得越说只会让母亲越担忧。于是他强压住话头,把儿子刚分开约一瓣柚子放到了母亲的手中。

“你乍个不吃呢?坐牢苦啊!这次要不是你姐说这里不能带吃的进来,俺还准备带些你爱吃的粟子来呢!”见肖恒什么也不吃,母亲有些生气了,而且不由分说把那柚子硬往肖恒手里塞。

母命不敢违背,肖恒只好接过柚子。谁知他正准备开始吃时,姐姐和儿子又递了香蕉和苹果过来,一时搞得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不过,他倒也乐得享受这难得的温馨。


设置
字体格式: 字体颜色: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