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看望张宣的时候,医生说张宣今早出院了,转到了山原市的医院。
我问他怎么走的,医生查了信息,果不其然,由于带人要压家属的信息,是个叫张鼎的人带走的。
“果然,掏你的枪是想杀你,人跑了,怪不得他见到刘泥生的假尸一点都不惊讶,原来都知道。”我拍了拍隋钰莹的肩膀。
“我们大意了,他青绥的籍贯,是挂在一套小公寓上的,我父亲昨天告诉我,那间小公寓很多年前就卖了,籍贯是假的,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隋钰莹叹道。
“看来想跑,你们两家怎么办?不会要闹出人命吧。”我担心道。
她说他父亲已经派人去谈判了,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就没再追问。
本来都打算溜之大吉了,结果半路拉着行李还是被拦了下来。
拦人的是隋舂。
他告诉了拦住我的原因。
“第一,我是来道歉的,抱歉骗了你和那位小兄弟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没有办法,结果就是我们也被骗了,我本以为隋家是最大的幕后黑手,没想到还是被张家的耍了一气。
第二,我是来感谢你的。
方才谈判的时候,我们已经进行过协商,我当着他们的面把那页纸毁掉了,并且我隋家没有做任何备份。
所以张家人以为我们对此也断了线索,但他并不知道,我们还有剩下的半本书,想必你也对这个很了解吧。
之所以感谢你,是那个叫张宣的孩子说,第一次炸弹,他本来是想要放的,但因为你是无辜的,所以他没有放。
第二个炸弹,他特地把你支开了,手枪也是他掏出来的,但后来你及时下洞找人,他又没做成。
如今纸页已毁,两家也就两清了。”
隋舂滔滔不绝。
我告诉他,我只是外人,他们的事,与我无关,现在我要金盆洗手,回去做我的打油小编剧。
“至于风水术,抱歉叔叔,其实我也不会。”我摇了摇头。
隋舂还是挽留我,我心想这些人上钩了,到时候把五片金叶卖掉就好。
我故作为难,又回到了隋家。
隋钰莹问我为什么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和她说,我们其实没有那么熟,她也没必要这样。
事实上这件事已经到了尾声。
没错。
在隋家的时候,我看到那缺了一页的纸书全本,但那一页是不是真的消失了,我也不会再关注。
“你不是要去江南省吗?”隋钰莹笑道。
我告诉她,我意已决,即便去了江南,我也不会再下墓了,洞庭湖底的墓葬更不会再染指。
他们也没强人所难。
隋家和我一起研究着剩余的纸书,三天后,本来就对这些不懂的我终于失去了耐心,我就说我研究出三个符号,随即画了出来。
他们即刻对着书核实。
是对的。
一座在阴山省的响沙湾,一座在江昌省的苗疆古地,一座在边境的雪山。
如此一来,我剩余的两片金叶也就没了意义。
前面说过,他们研究出其中一个地方在洞庭湖湖底,而有一页又被毁了。
所以剩下的两枚金叶,我摊牌或不摊牌,结果都是一样的:一枚是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墓葬,等待着后人的发掘,另一枚则在洞庭湖。
响沙湾,苗疆古地,边境雪山,洞庭湖。
这是金叶上最后的线索。
也是《山野冥约》的全部。
我感慨着,前人历经了许许多多个朝代的磨砺,牺牲了许多代生命才促成的十六片金叶,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只不过几年,就全都浮出水面。
或许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道理吧。
“果然还是有两下子,只不过三天半,书上剩下的东西就被你参透了。”隋钰莹一直在夸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提前知晓了这些东西,装装样子而已,事实上要体力没体力,要脑力没脑力。
我和马生从前不惜一切代价从字典里找字,而他们家族不惜一切代价从字的形式找字典。
现在两样东西都有了,能不容易吗?
既然地点和朝代都明晰了,金叶也就彻底没了意义。
这一次我没有选择熔掉金叶,而是在路过黄河的时候,把它们都洒进河里。
“结束了,去吧。”我把剩余的五片金叶洒进河道。
滚滚黄河,片刻吞金叶。
作为报酬,我又拿了一小部分,随后就打算彻底和这些人脱离。
这次是隋钰莹拦住了我。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但经历了几次生死,我已经没心思再下斗了。
“反正就剩下四座墓葬了,到时候我们一起金盆洗手。”她试探道。
我说我已经没心思了,我要忙碌我的后半生,我不想把命留在沙漠或者雪山或者南疆或者湖底。
“我再考虑考虑吧。”我叹了口气。
忙碌后半生?能忙什么呢?不过是借口而已。
我也曾幻想过,撑一竿小舟于洞庭湖上虚张声势,也曾幻想过脚踏沙漠穿越千里,也想攀登雪山,想入南疆一观。
但我累了,我的父母,我未来的爱人,他们都提醒着我,过犹不及。
她没再拦我,我独自回到了青绥,孤身来本就该孤身的走,我也曾幻想过那些奇幻的经历,现在,没心思了。
马生结了婚,身边的人也一样,都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只有我,一直做着这些不见光的营生。
该结束了。
我本来想删除隋家人给的联系方式,后来想想,朋友一场,算了吧。
我静了两年,在我二十九岁的时候,又见到了隋钰莹,她结了婚,作为朋友,我们吃了饭。
她给我讲着当初去沙漠的经历,眼中光彩照人,她说他们一行人差点晒成干尸,攀登雪山的时候最难,遇到了小范围雪崩,隋舂就命丧于此。
至于南疆,蛇虫多。
最后就是我最感兴趣的洞庭湖。
她们租了很多船,准备了很多设备,但是由于气压原因,墓门都没打开。
湖畔的行人推测着她们在做什么,她说那时她的理由是“在拍戏”。
都过去了,一晃将近三十载,还是少年,却也没了意气风发。
我和隋钰莹作了别。
再过六月。
父母安康。
我去了大学女友所在的城市,去了江南省,那是我们最后一面,那个女人说她要结婚了,我没再说什么。
“祝你幸福。”我喃喃。
“你也要幸福。”她莞尔一笑。
这是时隔七年,我又见到的,心心念念的,两个小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