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还是那个村子,江南地区的造型风格,宁静质朴。如果不是那晚的事情,我对这个村子印象十分好。安宁、平和,风景如画,在此久居修行,也是一件惬意的事。当年建村的风水大师,确实有独到的眼光。
跟随白净的中年男人,重又走回到祠堂之中。但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赵村祠堂的正厅。自门外看时,总显得祠堂中昏暗,真正走进来,才发觉原来是有意的设计,正门顶上有一处遮光的檐挡,所以外面的光线照不进来,如果是白日,从外面看起来,里面就显得昏暗。可是走进其中,厅中长明灯的火光又能清晰映照出赵村祖先神主牌上的字。
按五层高低序列,最高处供奉着“天、地、君”三个大字,然后才是密密麻麻排列的五层祖先牌位。在最下面的供桌上,摆放着水、茶、糕饼和两只香炉、长明灯等供物。
一只香炉在角落,有一个盖子盖住,我们之前闻到的不曾间断的上品白檀香味,就是从这个香炉中散溢而出,应该是打了香篆烧出来的。
白净中年男人带着赵良走入祠堂后,先将一直抱着的赵良放下,低声道:“来,跟爹一起向祖宗磕头,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是祖宗保佑我们赵村,才得以繁荣昌盛的。”
说完,起身取了三支线香,捻香在长明灯上点燃。对着祖先上香,带着赵良叩拜祖宗。
三叩首之后,我听到他低声祝祷之后,忽然他的神色变得极严肃,将声音压的更低,叩在蒲团上。低声细语。我站的远,有些听不清他说什么。其实按说我现在听的一切,都是赵良曾见曾闻,只是他或许都不曾在意的一些内容。
我隐约有种感觉,赵良父亲现在所说的话极为重要。于是我朝他走的更近一些,甚至将耳朵都贴到赵良父亲的身边,心里也祈求道:“赵家列祖列宗,赵良父亲到底在你们处祈祷了什么?你们要是在天有灵,也让我听一听?归根结底,这是要救你们赵氏后人。”
也不知是赵氏祖先真的显灵,亦或是这后面的内容,赵良曾经是听到了的,我渐渐听清楚赵良父亲低声说道:“此事已到关键时期,一族生死存灭尽在于此,请列祖列宗保佑,愿我一村老幼平安,愿子子孙孙绵延不绝,勿令有伤,诚惶顿首。”
实在可惜,最关键的内容我还是没有听到。可就跟我想的一样,赵良的父亲,并非一个普通的农人。他确实知晓某件赵村的重大秘密,否则不会在赵家列祖列宗之前说出这等重要的话来,但,到底是什么?他到底知道了什么事关赵村一族生死绝灭之事?
我兀的想起,如果村长没有骗我,按说此时的赵村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危机出现。虽然赵家老祖宗有留下谶言告知后辈妖童子一事,但是在赵良表现出异样,尤其是克死父母之前,村里没有人意识到,妖童子和吉星,就出现在他们这一代。
也就是说赵良父亲,要不就是现在已经意识到了妖童子的事,要不就是他察觉到另一件有关赵村生死存亡的大事。
我更倾向于赵良父亲知道的是前者,他已经察觉到妖童子降生在赵村之中。但他知晓事关重大,不敢对外透露,暗中在查察相关的事要。如果我更大胆一点猜想,就是因为他发觉了妖童子的降世,同时也被妖童子发觉了他在寻找自己,为了避免被发觉,所以先下手为强,将赵良的父母亲害死,然后将赵良污为天煞孤星,彻底的斩草除根。
若是这么一想,倒觉得很通顺,合乎逻辑。但也让人毛发倒竖,不寒而栗。在赵村之中,妖童子悄然出现数年,暗中布局谋篇,唯一意识到其存在的人,也被他悄悄弄死了。
叩拜完祖先之后,赵良的父亲站起身,带着赵良绕祖先牌位走到了祠堂后方。原来在牌匾后,还有两扇不起眼的小门。赵良的父亲便进了其中一扇小门。
跟在他和赵良身后,我也迈入这扇门,又是一段向下的通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椭圆形的藏书室,藏书室中有着六个自地及顶的巨大书架,书架上不算整齐的摆放了许多各色的书册,包括书简,抄本,还有一些仅是手誊的纸张,甚至还有一些木简。
他们赵村的祠堂布局还真是诡秘,从刚刚坡道的斜度来看,这一段纯是向下的路径,应该是走到地下来了。就是说这整个藏书室整个都是建构在地下,有关赵村的一些隐秘典故和传续也都在这之中,而赵良的父亲应该就是管理这里的,难怪村长有祭仪之时要让他来主持。
如果我没有猜错,赵良的父亲就是负责管理村中祭礼的礼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仅知晓赵村的一些隐秘之事,所以对赵村祖先的谶言知晓最多,甚至因此有先知之觉,意识到了妖童子的存在。而最后,也是他和这些藏书都被妖童子葬身于此,彻底断绝了外人查探的心思。
进到藏书室之后,赵良父亲不再管赵良,只是笑着嘱咐道:“爹要开始做事了,你自己玩,别把东西弄坏了。”
然后便撒手赵良,任由赵良在一旁玩耍。他自己则开始从书架上找寻典籍文册,不时拿下一些文册来。藏书室书架的后头,有一张不算大的方木桌子,赵良就在那张桌子上点了一盏油灯,铺了书册在那里看。
藏书室之中,使用火烛确实要小心。可是这里除了那一条连接祠堂的通道,再无其他口子。没有窗户,也就没有风能吹进来,如果不出意外,那盏油灯是不会出事的。可按我所知,偏偏这意外就出现了。
我站到赵良父亲的身旁,努力朝他的桌上看去。想弄清楚他到底在看些什么书。但这里毕竟是赵良的知见所形成的梦境,虽然很多赵良自己都记不得,却曾经看到过,听见过的内容都会在这里呈现出来。可始终有一点,这里毕竟只是梦境,我不是穿梭时间回到了过去,所以如果是赵良不知道的,他完全没看到,没有听见的,这里自然也不会显现出来。
很显然这些书册,一旁在玩的赵良并没有见过。所以在我现在看来,赵良父亲完全是在一些白纸。
无奈,我只得朝这些书架走去,因为赵良在一旁玩耍,对于书架上的东西,还是比较敏感的,会看到上面的一些内容,我也就能知晓这些书架上都摆放了一些什么书。
大致看过去,都是些赵姓族谱,族事记录等。可我很快发现,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典册,十分的不寻常,大致是《流演穷寂图》、《易传拾遗》、《五兆穴门术》、《备气三元经》、《五音地理经诀》、《应玄玉鉴》、《黄帝四序堪舆经》等书。
这些书册,连我都没有听说过。师父也不曾提及过,看书名,多涉及易学、风水堪舆等术。如果说赵氏祖上有此风水地理之术传承,留下这些书册也不奇怪。可是我记得村长不是说过?当年赵家先祖留言过,这些书籍不能留存,一应要毁去吗?而且后辈弟子不允许学。那这些书是什么?是当年赵家不曾听闻祖先之言?甚至堂而皇之的藏了部分下来?还是后面的人又有心收集的?
亦或者,村长当时就没有全说实话,很多东西都是骗我们的?包括所谓祖先的经历和谶言?赵村实际上有着更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