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一道兄初来此地可能不知,现在的茅山宗里,并无所谓主事之人,皆是深居简出,各自修行。除了真正相识的师父师兄朋友等,其实极少往来。”澹台道。
我怎么也想不到,茅山宗居然是这样的,还以为和清风门一样,会按照辈分高低分出先后来。起初我想的,到了茅山宗找到这里辈分最高的祖师,澄清利害关系,自然就很容易找到师父。
或许是我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澹台也看不下去了,静默片刻,他先开口道:“守一道兄下阴到月见城中,必然是有要事吧?”
他倒是也热心,继续道:“在此相遇也是有缘,如果不妨事的话,不如守一道友便告诉我,看我是否能帮上忙?”
自从到了阴阳渡口,遇到的人里愿意帮我的人不少。可大多显得极为疏离,无论是谁,都像是有自己的目的,并非纯粹的帮我。我也并不敢真正的相信谁,虽然很感激帮助我的人,但始终亲疏有别。
只有现在,回到了自己的师门之中,遇到了茅山宗一脉相承的同修。才真正有种见到家人的感觉。
可惜阴阳渡口中俱是魂身在此,否则我定然已是热泪盈眶,久久不能自已。
“澹台道兄,不瞒你说,我这次下阴走了太久,经历太为复杂。终于到了此处,全是为了寻找我师父啊……”
我将唐云昭之事,师父借将邪剑神威伏魔降妖,最后却落得身魂分离。好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续命数,可是魂魄却到阴阳渡口之中,我不得已下来寻找之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了澹台听。
纵使澹台也是茅山宗的故老前辈,甚至不知道大了我多少辈。可是听完我的故事之后,也是不住的叹息。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天道常与善人。奈何确实坎坷。”感慨完,澹台按着我的肩膀鼓励道:“不论如何,吾辈修道之人,就是要历万千磨难,行世间道路才能终成正果,茅山宗有初七和你这样不畏艰险,匡扶正义的后辈弟子,是我茅山宗之幸事。”
“你放心,我一定全力帮你。”澹台温和的点头笑道。
越听,我便越想哭,走到此时。能有人理解实在是不易。
“澹台道兄,你知道怎么去找我师父吗?是在这些浮在云海之上的岛屿之中吗?”我压住心里的委屈,急忙问道。
澹台眉头略皱,点头道:“话是这么说,若是你师父确实在茅山宗,应该就在这岛天之中。可是说实话,阴阳渡口中的茅山宗,传说是陶弘景祖师从上清境亲临阴阳渡口而开辟的,其中岛天之数无穷无尽,皆是为后辈弟子修行方便。你要是想找一处无人的岛天修行,那是极为容易。可若是要在这万千岛天中寻人……”
再是无奈的摇摇头,澹台继续说:“怕是不比在广袤的阴阳渡口中寻一人来的容易多少,都是大海捞针。”
闻言,我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便摔倒在地,好在澹台扶住了我。
谁能想到?阴阳渡口号称无边无际,我在其中想寻得师父简直是大海捞针。可总还是得到“月见城”这个位置。又告诉我月见城说是城,实则是一世界,也是无边无际,要想寻人也是极难。
好在我至少知道了月见城中有偌大一个茅山宗屹立在一处。本以为到了茅山宗,就会很容易寻得师父。
结果,就连茅山宗也是天仙祖师临凡,开辟出一处无边无际的世界。要想寻得师父,还是大海捞针,大漠寻沙,该去何处寻?
突然间,一股悲凉由心而生。我竟然感觉到当日周华的心境。努力那么久,眼看着希望近在眼前,最后却是水中之月,真是拨开一层又一层,层层更深。
“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又急又乱之下,我已是口不择言,只觉得神魂昏昏,更有心头怨气丛生,抑制不住。我这才反应过来,魔种犹在我心底。唐云昭的告诫言犹在耳,我不能随意动怒动气,一定要维持心神宁静泰然。
一边努力清静,一边却是急火攻心。两相交织之下,实在觉得受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
昏沉间,耳边有人轻轻在吟诵着什么。似极远,又似就在耳旁。说话的人,声音愈发清晰,我渐渐听出,这是一位老人的声音。
睁开眼,我正躺在一处竹屋之中。床榻也是竹制的,有一丝丝冰凉的气息从上面透出,凉而不寒,倒使得我的神智更加清醒了。
“你醒了?前辈的这张竹床,倒也是神效非凡。”
澹台道人就坐在一旁,手里正捧着一本书在读着,我大致扫了一眼,那是一部御注道德真经。房中的摆设古朴自然,恍惚间我甚至会以为自己一觉醒来便到了古代。
“道友,刚刚是你在诵经?”
想起刚刚似乎将我从昏沉中唤醒的那首偈子,澹台道人手上又拿着书,我便觉得或许是他在诵念?
“诵经?睡糊涂?原来阴阳渡口中的魂魄也是会做梦的吗?几百年了,这倒是第一次知道。”澹台道人饶有兴致的说道。
刚刚只是梦?我却有些不信。不过月见城里确实是会做梦的。我还记得掉到长春泉里睡着时,确实是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之中,醒来时虽然都不记得了,但还是知道自己做梦了。
说来也怪,以前都以为做梦是魂神离身,周游不知何方,所以才有种种光怪陆离之景。可是眼下我本就是魂神到此,哪里还有可离开的?那所谓梦之起灭,又是为何?倒还真是一个极奇妙的问题。
“前辈?”
既然澹台道友说我是在做梦,想必刚刚也不是他。我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问起他口中的前辈是谁?应该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才对。
“哦,还没给你介绍。是这座岛天的修行人,我也不知道前辈是哪一辈的茅山弟子。只知道我来这里之前很久前辈就到这里了,便是在茅山宗里也算辈分高的长辈。不过他也不喜欢别人叫他祖师。可是我们问他叫什么的时候。他又总是不答。”
澹台道人头疼似的道:“也是一位脾气古怪的前辈,久而久之,相熟的人看他是一位无名的老人,便戏称他为无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