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很是犹豫,可是脚下的步伐没有停止,因为我知道,停止也没用。有些事,总得去面对。
师父给我的黄纸上,标注的很清楚。不止是最初用银角金罗经画出的版本,师父还加了一些其他的标注,使得即使是在我乱跑了一阵的情况下,也大致能找到具体方位。
按理说,我的速度不慢,闾丘鸣母亲也没有困住我非常久,闾丘鸣又带着王冬梅这个小女孩,她们应该走的也不快,可是我走了很久,都没有遇见他们。
之前和师父一起出来时,没有走多久便撞见了她们一行人。
难道是因为闾丘鸣和王冬梅没有去找圣人会首祭?这也不是不可能,闾丘鸣母亲会带着她们一起去找首祭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闾丘鸣对首祭的认识有了很大变化,不再是那么奉之如神,便有可能离开原本的道路,自己选了去处。
天下之大,若是就此错过,大概终其一生未必能再见闾丘鸣。这样也好,不用担心我面对她们时是否会有犹豫和痛苦。
至于找到圣人会首祭,到底会不会能不能对付他,我反倒没有那么怕。
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脚下步伐也稳健了起来,打定主意,十有八九闾丘鸣她们已经走了。
“张守一……”
然而有时候,天意弄人,就在我已经想好一切的时候,闾丘鸣站在一边的高坡上,喊我的名字。
抬头与她对视,我说不清此时的心里是怎样的想法。痛苦?纠葛?不知所措?我也不知如何形容。
闾丘鸣还是一身圣卒的袍子,和她分别其实并没有多久。但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而她身边站着的王冬梅,那个小小的孩子,即使成为圣人会的圣女,还是会用那种怯生生的眼神打量我。
“你是来杀我们的吗?”
闾丘鸣语气平淡的开口问我,明明之前我与她还算同一阵线的战友,现在就已经是泾渭分明的敌我两方了。
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摇摇头,然后对王冬梅笑道:“你还记得我吗?”
王冬梅的眼神是疑惑的,很是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番,渐渐地,她的眉头开始舒展,脸上绽出笑容道:“大哥哥!”
真好!她还是认得我的,不枉我把她从死人堆里抱出来。
我对她也笑一笑,还未说话,就听她先开口道:“大哥哥,阿姐说你是敌人,是来杀我们的,是真的吗?”
小孩子眼神里充满天真,满是稚嫩的语气听得我心头一颤。杀?我怎么可能起杀心?她是石缝村最后的遗民。王求丰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他在圣人会与道门大战中完好无损活下来的可能性太低太低。
那可是一个村子,在那样一个人间地狱般的地方,我亲手救出的王冬梅,现在让我亲手了结?明明她根本没有做任何恶事。
我再次摇了摇头说:“不,我不是来杀你们的!”
“不杀?让我们变成魂魄不全的活死人?若是那样,还不如杀了我们的好!”闾丘鸣笑道。
她的笑容里没有讽刺,我听了出来,她对我有一种信任,她真的相信我不会对她们做什么。
“可我也不能让你们走,这是师父要求我的……”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这番话,我哪里敢光明正大的说?说出口都心虚。
闾丘鸣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而是掏出她最常用的红线来,说道:“既然如此,手底下见真章吧,我打赢了你,你便留下我们。若是你输了,我便带着她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你们首祭要求的吗?你已经见过他了?”闾丘鸣居然说要彻底离开?果然我之前想的是对的,她对那位首祭与她母亲是不同的态度。
她摇头道:“没有,母亲给了我地址,让我来找首祭大人。但我不想见他,我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他了。我只想带着王冬梅离开。”
一边说着,闾丘鸣一边低头看了看那个依偎在她身边的小女孩,接着道:“她是无辜的,她还只是个孩子,你们不该把圣人会的未来都放在她身上,她有选择她未来的权力。”
这一瞬,我和闾丘鸣心中想的是一样的。管他什么圣人会,什么玄门,为什么要把这些恩怨强加给一个小女孩?她连善恶的心都还没有生起,如何知晓这些事情?让她在这时就承担太多东西毫无意义。
我没有拔古剑杀生,反倒将古剑杀生放在了一旁,手里掐剑指道:“这柄剑有受损,你只管攻来就是,师命难违,我不得不阻你!”
闾丘鸣心领神会,手中红线一指,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红桥,以穿星逐月的弧度划过天穹,朝我绑缚而来。
还记得初见时,在义庄的那个晚上,我听到师父讲完六天故气,正是怕得要死时。闾丘鸣敲响房门,不带一丝恶意,此后,她让我去给她的养父母超度。
路上,她发下豪言,让我不要害怕,她会保护我。谁能想到,我们最终会走到这一步,兵戎相见之后,便是海角天涯,许是再不相见。
我捻起剑指,左手掐天罡指,诵咒道:“天罡天罡,九炁煌煌。金光激烈,上应律苍。下赴九府,何鬼敢当。吾为破军,万鬼伏藏。天回地转,右阴左阳。上天节度,生化万方。真炁正炁,摄灭祸殃。”
诵完咒,摄起剑指,便朝闾丘鸣的红线斩去。之前每次见闾丘鸣的红线,我与她都是站在同一阵线,至于现在,则难说的很。
红线极柔,每次靠近我身边,我都用带剑指蕴的剑气将其驱散,我的修为有限,剑指的威力也不算强,没有古剑杀生的协助,我很难和闾丘鸣相对抗。
她同样手下留情了,红线在我身边几次围绕,本来都有机会直接扯住我的双腿,把我拎起来。闾丘鸣都犹豫了,直至我执剑指回攻,再一次逼开红线。
闾丘鸣几次都有意放过我,但我又何尝不是呢?若是我拿起古剑杀生,再配合丙丁火,她的红线未必能伤害我。
“阿姐,大哥哥,你们不要打了好吗?都是小冬梅的错,你们不要因为我打!”王冬梅突然哭喊起来,嚎啕大哭。
一个小孩子,纵使未来有很大的潜力,现在又能如何呢,看着我们相斗,她也极难受,可仍然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