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唐中薇落泪，席立兴急得手足无措。
“薇薇，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本来想着我先跟人打听打听，看看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再跟你说……我怕万一不成你会失望。”
席立兴急了，拼命解释。
唐中薇泪中带笑：“傻不傻啊你，我们两夫妻啊，什么事都应该商量着来。”
“嗯，老婆你说的对！”席立兴笑了起来。
就在唐中薇正准备细细问一下那个机修店的事儿时，房间门外传来了婆婆的声音。
“薇薇啊，立兴加班回来都这个点儿了，就别拉着他说太久了，免得明天早上起不来，上班不精神。”
唐中薇一下子就闷住了。
心里特别憋闷，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席立兴连忙冲门外喊：“妈！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席立兴他妈说：“嗐，今天借了个单子，别人要定五十斤卤豆干，我跟你爸现在正在熬卤水呢。”
唐中薇叹了口气。
永远都是这样。
这样的公公婆婆或许比她好吃懒做尖酸刻薄的亲爹妈要好。
但是，这种压抑的感觉，还是让人难受。
唐中薇松开了跟席立兴交握的手，低头去看孩子。
席立兴见状，干脆直接开门出去了。
“妈！你能不能别总在门口听我和中薇说话？”席立兴也老大不小了。
不光唐中薇不喜欢这样，他自己个也不喜欢。
席立兴他妈一听这话，就委屈上了：“立兴啊，我知道你最近忙，压力大，脾气躁，妈这就给你熬清火的汤。”
“但你可不能这么说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不然我跟你爸这一天天起早贪黑的，图的什么？还不是图你跟中薇好。”
“人家家里都恨不得把媳妇当丫鬟使唤，你看看在我们家，我们咋对中薇的？妈就是想着你们俩能好好的，早点儿给妈再生个大胖小子！”
席立兴他们也是好一阵子没逮着机会催生了，一说就说到这上头来了。
唐中薇听到这话，真的是本能的生理性恶心。
别人都说结婚要彩礼的时候，就能看出来这男人可不可靠，这家人能不能嫁了。
她彩礼上的事儿没为难，自己跟席立兴两个人办好了。
当时公公婆婆看着也还好。
但有些婚姻，是到你生完孩子才知道到底嫁的是人是鬼。
唐中薇难以压抑自己心中的憋屈，直接躺上床，把被子蒙在头上。
不想再看席立兴他妈探头探脑往房间里张望的目光。
席立兴听到动静，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赶紧把门虚掩上。
门外说话的声音顿时小了一些。
不过还是能听到。
唐中薇把被子掀开，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真的得走，再不走，这日子没法过了。
其实刚开始她跟席立兴在厂里宿舍住着的时候挺好的。
每个星期放假就来席立兴他爸妈家里吃饭，那时候听见婆婆关心她的身体，说她太瘦了，想着法儿给她补身体，还觉得自己终于嫁了个好人家。
但是后来有几年，忙着工作，也忙着帮家里开卤味店，也没备孕，婆婆就越发急了。
唐中薇不愿意因为这事儿跟长辈闹矛盾，所以哪怕当时明明还能组长、领班、生产线线长、车间副主任……这么再升一级，也还是放弃了。
怀孕之后公公婆婆是高兴的。
强烈要求她跟席立兴搬回来住。
说怕她跟席立兴都要上班，大着肚子还要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怕她累着。
干脆搬回来住，他们老两口伺候怀孕坐月子。
席立兴问唐中薇的想法，唐中薇当时真的根本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或许，那时候本来就没什么不对。
真正的不对，是从生下彤彤开始的。
原本说等她生完就专心帮她带孩子的婆婆，说卤味店太忙了，实在是没办法，说会尽量早点儿回来帮忙带的。
刚开始的确是早。
席立兴还没回来的时候，婆婆就提前从店里回来了。
后来就越来越晚，跟席立兴前后脚。
再后来，就说：“反正立兴也回来了，你们两口子在家，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在铺子里再忙会儿哈。”
就这样，一步一步，成了现在这样。
唐中薇闭上眼睛，泪水打湿了枕头。
真的，人幸福的时候，面对麻烦、困难、痛苦，可能会吐槽，可能会抱怨，但那还是一种生气勃勃的精气神。
到她现在这样，真的是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了。
门外，席立兴也有些生气。
“妈，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跟中薇是夫妻，白天又忙，晚上回来再不说会儿话，成什么了？”
席立兴他妈倒不是田招娣那种大嗓门嚷嚷的人。
或许正是这样，才让唐中薇没办法撕破脸。
席立兴他妈说：“立兴啊，你别生气啊，妈也是为了你们好，想着你们早点儿忙过这阵子，调养好身体，再生个……”
“妈！现在我们厂里正在改革，大家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住在厂里，就怕被辞退，这个时候怎么让中薇怀孕！她以后还干不干了！”
席立兴他妈倒是脱口而出：“那就别干了啊。”
他妈越说越来劲，干脆直接对着虚掩的房门喊道：“正好，中薇还没睡吧？爸妈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中薇啊，中薇……”
席立兴都惊呆了，连忙把他妈拉走：“都什么时候了！彤彤都睡了，你这么喊不得把彤彤吵醒？”
席立兴他妈倒是不以为意：“彤彤白天肯定睡觉了的，吵一会儿没关系，中薇啊——”
唐中薇是真的忍不了了。
一会儿彤彤真的会被吵醒。
虽然现在彤彤还听不懂大人的话，但是唐中薇就是不想让她听见任何一个字。
唐中薇小心地把彤彤放好，才开门出去了。
仔细关上门，尽量不吵醒彤彤。
唐中薇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挺难看的，但是她也不想再硬挤出笑容了。
“妈，有什么事儿吗？”
语气生硬到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但今天她就想这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