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薇回去之后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的决定。
公公婆婆早出晚归地忙。
席立兴原本的三班倒,从做一班休两班,都快变成做两班休一班了。
唐中薇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炖汤,然后送到医院去。
星期二晚上,唐中薇又去到张元美家,准时接到了唐晚吟的电话。
电话里,唐中薇把唐卫民的事儿说了。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唐晚吟:“晚晚,如果我跟卫民去沪市找你……会不会有些不方便啊?”
唐晚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完全没有!大姐,我早就想让你跟卫民来了!”
唐家她没有什么在乎的人,就在乎唐中薇跟唐卫民。
他们是她为数不多感受到原身娘家亲情的人。
唐晚吟说道:“现在来正是好时候,别担心,我这里已经叫了不少人过来了,包括以前在盘溪村下乡的时候的旧友。”
“他们都来了,大姐你跟卫民怕什么?”
唐中薇听到唐晚吟丝毫没有犹豫的回复,还有兴奋到快要溢出来的语气,顿时就是鼻子一酸。
“晚晚,对不起啊……”
没照顾好你,还要拖累你。
唐晚吟说:“大姐你别说这个了,我还没有见过彤彤呢,你回头把彤彤一起带过来……姐夫那边,你跟他商量一下吧,如果他愿意,一起来也行。”
“还有卫民,他到底伤得怎么样?陶营也是小地方,医院也未必专业了,大姐你跟姐夫赶紧收拾一下,把卫民带过来,在沪市找个大医院看看。”
唐晚吟几乎是瞬间,就把事儿都安排好了。
都没轮得上唐中薇插嘴。
等挂了电话,唐中薇还愣愣的。
“这就……都安排好了?”
一旁的张元美听得一清二楚,笑道:“你们家幸亏有个晚晚,赶紧的吧,听她的!”
时下已经临近过年了。
原本是不合适到处跑的。
连唐中薇想的都是明年开春之后再去。
但是唐晚吟说起唐卫民的伤,这就让唐中薇不敢耽搁了。
回去之后,找了个机会,就跟郑重地跟席立兴商量了。
席立兴上班忙,回来之后,人还在泡脚,眼睛就已经快睁不开了。
唐中薇虽然心疼,但还是戳了戳席立兴。
小声道:“立兴,立兴,先别睡,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嗯?啊。”席立兴晕晕乎乎的,听到唐中薇的呼唤,才睁开眼睛。
眼睛倒是睁开了,但人还是迷糊的。
手在上衣内侧口袋里摸了半天,居然摸出几块钱来。
献宝似的递给唐中薇:“薇薇,钱。”
唐中薇一愣,嘴边儿要说的话也咽下去了。
她皱眉问席立兴:“这是什么?”
席立兴小心地看了一眼房门口,确定门缝下面没有老爹老娘的身影,才悄声道。
“薇薇,我知道你的工资都拿来补贴家用了,我工资都投到铺子里去了,现在也不好拿回来,这个,是我的加班费,今天刚发,都给你。”
不多,也就几块钱,估计是因为临时加班所以才发的。
唐中薇鼻子一酸,又想哭。
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啊!
但下定的决心,就不能这么被打消。
唐中薇性子不如唐晚吟刚硬,以前那么多年跟田招娣周旋,也是硬撑着一口气,在关键时刻不掉链子,才熬出头的。
她是个脾气相当好的人,但一旦下定决心,也不会轻易改变。
唐中薇看着席立兴的脸,狠下心说道:“立兴,我准备陪卫民去沪市了。”
席立兴犹自不觉,居然还挺支持:“可以啊,正好马上春节放假了,我陪你一起去,你不是早说想去看看晚晚吗?这回正好了。”
唐中薇心里五味杂陈的。
他们夫妻什么时候到了这地步了?
连兄弟姐妹出事儿都不说了。
唐中薇跟席立兴说了唐卫民的事儿:“卫民他们现在木材厂不行了,原本就是顶班进去的,现在要调整、改革,最先下来的也是他。”
“家具厂那边也不能去了,以前看着还觉得是个好的,但这回卫民出事儿,本身跟他们内部管理混乱也有关系,那个坏掉的切割机也是他们的,结果还倒打一耙,让卫民赔。”
“卫民老实,但也知道,这家具厂不是个好去处了。陶营就这么几家厂,效益好的抢破头,效益不好的没必要去,想来想去,还是去沪市投奔晚晚最好。”
席立兴愣了愣:“噢,那是挺好。”
唐中薇深吸一口气:“我也想去。”
“啊?”这下席立兴是真的意外了,“你也想去?”
唐中薇说道:“厂里的效益就这样,往后的日子也能看得到,你最近这白天黑夜地忙,就算最后留在了机修班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忙忙碌碌随时担心厂里再给搞什么淘汰制?”
“立兴,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就问你,你要不要去。”
席立兴愣了半天。
就在唐中薇要失望的时候,席立兴开口了:“去!薇薇,我说了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唐中薇瞬间绷不住了,她红着眼眶问席立兴:“我是认真的,立兴,我不喜欢花言巧语哄人那些,你真的想好了吗?”
席立兴点点头:“想好了呀。”
说完,才老不好意思地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来:“薇薇,你看这个。”
唐中薇打开一看,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唐中薇不太明白:“立兴,这是什么?”
席立兴十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之前咱们厂被淘汰掉的的那几个,就老张他们,出去之后就没有再找厂子了,而是合伙开了个机修店。”
“厂子里这样,我也没什么信心,所以找他们打听了一下,本来是说等过几天有空去看看的……薇薇,你说我们去沪市开个机修店怎么样?”
席立兴认真地看着唐中薇,说:“是我们俩的机修店,我们自己的。”
唐中薇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原来他知道她的难处。
他什么都知道,他并没有成为这场婚姻当中,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