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差又性格温顺的孩子总是这样。
仿佛跟学习之间就壁垒，一听到这两个字，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唐晚吟手上没停，在子清背上轻轻拍着，安抚子清的僵硬。
“是真的啊，学习能力有两种，一种叫做创新，一种叫做归纳。”
子清听不太明白，她也才七岁而已。
但是她能感觉到，唐晚吟话里没有责备，没有冷嘲热讽。
唐晚吟的话是真心且平和的。
子清慢慢抬起脸，看向唐晚吟：“妈，创新跟归纳，是什么？”
唐晚吟笑道：“创新呢，就是子敏那样的，脑子灵活，同样一件事儿，她看到了，就是会想到不同的办法。”
“比如弄下来的鱼鳞鱼鳃那些杂碎玩意儿，没什么用，我们也不要，只能白扔，对吧。”
子清点点头。
毕竟自家没有自留地，唐晚吟也不喜欢在院子里沤肥。
“但是子敏就不一样，她看到别人有用这个沤肥的，就能想到，这个可以卖，可以换钱换东西。”
子清高兴起来：“对，子敏可聪明啦！”
唐晚吟看着子清笑，这孩子，就是实心眼。
夸子敏，她这么高兴干嘛？
唐晚吟继续说：“子敏就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脑子特别活，她就是创新能力很强，所以说她学习能力很强。”
子清点点头，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
唐晚吟就笑道：“你跟子敏不一样。”
子清缓缓点头，神色里有不安，却没有嫉妒。
她为自己的“笨拙”不安，却不曾嫉妒聪慧的妹妹。
唐晚吟说：“你的学习能力也很强，你主要是强在归纳这一块。”
“归纳？”子清眼里一片茫然。
这些词儿都太拗口了，她根本没听过。
唐晚吟笑道：“你看做饭这事儿吧，说起来就两个字，但实际上包含了很多很多——没菜得买菜或者从地里摘，有菜也要挑出来那些是今天要吃。”
“然后要洗，要切，要炒，什么东西能先办出来，比如豆子跟花生，要先剥出来，什么东西只能够下锅前再做，免得变了颜色……这些都有很多很多讲究。”
“这方面子敏就不如你细心，你叫她摘菜，她肯定会摘，但是什么先摘，什么后摘，她很少花心思在这方面，对不对？”
子清点点头，点到一半，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是不想说子敏坏话的意思。
唐晚吟笑道：“反正就是很复杂啦，你就是让我用这土锅大灶做饭，我都未必能够做出来，但是你可以，子清。”
子清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一团乱麻似乎有些清晰了，但还没完全解开。
唐晚吟对子清说：“这就好比，同样是跟秋露阿姨学做一道菜，子敏可能觉得太麻烦了，就会想到还有其他简单的做法，虽然不好吃，但是也能饱肚子。”
“当然了，做起来难免不够细心，丢三落四。”
“但是子清你不一样，秋露阿姨教你什么，你都会照着做，对不对？”
子清这下点头点得很肯定。
唐晚吟笑道：“不管这道菜有多麻烦，只要秋露阿姨跟你说了，你只要看一遍，就能够把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记住，而且能够把它们协调好，从配菜到主料，油盐酱醋调料，火候跟水量，你都能归纳起来，然后将它们统筹好，以最短的时间，流畅地做出来。”
唐晚吟加重了语气：“子清，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种能力，你真的很厉害！”
子清呆愣愣的，脸上带着一点点想要绽放，却还有些发懵的笑容。
良久，子清才问道：“妈，我真的不笨吗？”
“不笨！而且非常棒！还有缝衣服，是不是秋露阿姨教你了，你立马就会了？我弄得乱七八糟的针线筐，你立马就能收拾好？知道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容易找，还不容易扎到人？”
“还有啊，家里那么多菜，有些能放很久，像是土豆跟南瓜，有些能放几天，白菜、茄子、黄瓜，有些当天就要吃，比如豆腐、切开的冬瓜……家里这些菜，从来没有浪费过，都是你在统筹安排每顿吃什么吧？”
唐晚吟的例子越举越多，子清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趋近绽放了。
当子清终于露出笑容的那一刻，唐晚吟看到了她眼里的光。
孩子都是夸出来的呀。
子清靠在唐晚吟怀里，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伸手想擦，可是越擦越多。
好奇怪啊，明明眼泪一直掉，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就是止都止不住。
“呜哇……妈妈，妈妈——”
子清趴在唐晚吟怀里，哭了个痛快。
小小的孩子，从来没有被人无条件地爱过。
记忆里只有拼命干活，干活才不会挨打。
不能做错事，做错事也会挨打。
赔钱货，没人要的拖油瓶，吃白饭的……
所有的这些或许都已经消失，但还残留在身体深处的痛苦记忆，终于奔涌而出。
被巨大的爱意包裹、化解。
子清小小的心脏外面，被唐晚吟用爱加固了一道坚硬的保护墙。
子清抱着唐晚吟，不肯撒手。
她以前就很羡慕子敏跟子礼能抱唐晚吟。
子礼就不说了，小家伙缠人精。
子敏胆子大，时不时就对着唐晚吟来一波拥抱攻势，确认一下这个妈是不是还爱他们。
只有子清，从来都是远远地看着。
只有唐晚吟招手，她才敢靠近一点点，学着别人的样子伸出双手，悄悄在外围，拥抱唐晚吟。
但是今天，她主动抱住唐晚吟，还不肯放。
唐晚吟感受到子清的依恋，心里也化成了水，轻轻笑了起来。
子清不好意思地抬头：“妈，我是不是太丢脸了，我都这么大了，还让你抱……”
谁会跟一个才七岁的孩子说你都这么大了还要抱啊？
唐晚吟打断子清：“没有的事！子清，你能对着妈撒娇，妈很高兴。”
“你既然已经成了我的孩子了，就可以永远信任我、依赖我。”
子清脸上带着笑意，把脑袋埋进了唐晚吟怀里。
闷闷的声音从唐晚吟胸腔处传来：“妈，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会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我怎么会有一个妈妈了……妈，我真的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