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靖长沉默的看着地板上堆积的灰尘，以及被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几张催款欠费的通知。
这里大部分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只剩下积起的薄灰和搬走时散落的一些没被带走的垃圾和杂物，看起来最起码有一两个月没人来过。
“……”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从主卧一堆文件垃圾里找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几个月大，被养的脸蛋圆润的小孩子，看起来煞是可爱。
再翻找其中一些被丢在这的文件，有一些药物说明书，房屋变卖收购合同等纸张文件，这让孟靖长感到有些不妙。
“看不懂的药品名称，儿童的病例，房屋变卖合同，产权估值……嘶……”
这户人家似乎已经搬走一段时间了，看这里好几张反复修改被打印出来的合同，房子可能都挂在网上售卖了，只是到现在都没卖出去。
人都搬走了，所以那个女人长时间听到的小孩的哭声是……？
想到这，孟靖长不禁有些发慌，背后开始冒出不存在的冷汗了，甚至呼吸都忍不住停滞了。
他貌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般影视剧里的主角发现这些灵异事件的端倪后，转身就会发现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等一下，我也不算个活人啊，怕个毛！’
想到这，他大着胆子直接一个转身回头看去，空荡荡的公寓里除了他以外再无其他人或者玩意儿，让他松了口气。
‘莱莱滴，自己吓自己。’
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孟靖长把那些东西都放回原位，决定再去阴暗女家隔壁看看。
出门左转走到对门去，看着那个有些老式的大门，孟靖长的心忍不住提到嗓子眼。
虽然刚跟正儿八经的小鬼和“大鬼”打完了一架，但孟靖长其实更害怕这种未知的东西。
他很担心自己进去后发现一个“猫脸老太”就站门口蹲他……
虽然之前阴暗女被小鬼反噬后，眼睛看着也挺吓人的，但那个时候他只顾着打架，哪有心思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呼……可不能自己吓自己啊。”
孟靖长深吸一口气，他骨子里对老年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尤其是像老头老太那种上了年纪的，他们穿着那种中式恐怖游戏里的老式花袄子的衣服，阴森森的突然出现,然后直接把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怼到你面前直勾勾看着你什么的，这种场景只要想想都忍不住让他心跳加速。
好在，孟靖长预想中的一幕并没有到来。
进入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善慈祥的老妇人脸，她的面前甚至还摆了两盘水果之类的东西，看起来特别的热情好客。
如果那不是张黑白遗照就更好了……
‘不是，这样更吓人了啊卧槽！那姐们是真的有精神病啊卧槽！！！幻听幻觉这么严重的吗？！’
孟靖长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面具下的神情紧绷着，心底却忍不住咆哮抨击起了才被自己打死的阴暗女。
这也太特么吓人了！
尤其是他吸收对方身上那层跟怨气一样的力量时，一起同步到的部分情感和记忆里，全是婴儿的啼哭和时不时的敲门声，让他确实一定程度上感同身受到了对方惶恐崩溃的情绪。
结果调查了一圈发现一户人家已经搬走了，另一户直接上桌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让我来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问题！’
孟靖长深吸一口气，直接破罐子破摔，在屋内搜寻了起来，大概能确定老人家是两个多星期前去世的，去世前也经常在吃药，起因好像是因为某天突然摔了一跤，然后身上各种“老年病”并发症一起发作，直接走了。
房子布置的很温馨，哪怕地板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也看得出对方确实有用心在打扫这个家的，各种老式的物品工具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摆放好，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老人会去天天敲骚扰小姑娘，把对方弄到破防。
‘唉……果然还是她的精神出问题了吧，我居然还会同情她，果然是被那股奇怪的力量影响到了……’
孟靖长叹了口气，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打算回阴暗女的家里再从电脑里爬回去。
可他刚回到对方那个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公寓里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哇啊……呜哇……呜呜……”
“？！”
原本精神有些恍惚疲惫的他猛得睁开眼睛，面具下是有些惊恐的神情。
迅速扫视周围一圈，没有，什么都没有变化，之前两人战斗打坏的部分墙体碎屑和家具还在地上，倒在客厅的尸体也没有要爬起来要给他一刀的迹象……
然而哭声还在继续，那种烦人嘈杂的哭声让孟靖长有些痛苦的拍了拍自己的头。
“咚咚——”
“！！”
他一个转身看向门外，有些应激的后退了一步，随后慢慢的靠向那扇大门……
“声音从哪来的……”
将耳朵贴在门上，并没有感觉到门上传来的震动，然而耳畔的敲门声不断，这让孟靖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从门的位置离开，然而耳边还是婴儿那有些恐怖的啼哭，以及诡异的敲门声……
“哈哈……坏了，这下我成精神病了……”
他忍不住捂脸有些苦中作乐的笑道，那种本就不安烦躁的心理更是蠢蠢欲动，只能闭上眼去尽可能的保持理智消化这件事。
对方后面精神状态变得那样极端，很有可能是饲养小鬼造成的。
毕竟那玩意儿看着就挺邪门的，会造成这样的负面影响也不奇怪。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对门那户人家都搬走一两个月了，隔壁的老妇人都走好一段时间了，她还是会天天听到那些声音……自己作死的代价呗。
“这就是吸收那股能量的副作用么……也就不过如此嘛，哈哈……”
他找了把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了下去，希望能尽可能的平复身体里那种恶心的感觉和那些令人厌恶烦躁的声音。
‘她养小鬼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来着……半年前？三个月前……记不清了……’
那份共感过来的记忆力有用的信息不多，大部分都是无能狂怒的情绪发泄，以及让人饱受折磨的杂音和模糊的画面，能提取出的有用东西并不多。
‘我记得她之前还提到了一个谁让她养的小鬼？是谁来着……什么……？’
他突然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断有虚幻的黑色雾气飘浮，扭曲了眼前的视线。
‘……我之前在想什么来着……我……？’
“咚咚——”
孟靖长的眼神逐渐有些涣散，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努力回忆什么东西来着，但耳边的啼哭声和敲门声交织着，总是打断他的思维，让他无端的感到愤怒和烦躁。
“吵死了！”
他忍不住捶桌，掀翻了上面的茶杯热水壶，混乱躁动的思绪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大肆破坏这里的一切。
他瞥了一眼手臂上鼓起的些许青黑色血管，不多，但是看着非常的吓人，其时不时蠕动一下的样子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破土而出，而每当孟靖长想要去吸收甚至只是感知触碰那股能量时，就会感到一阵眩晕恶心，这让他下意识有些懊恼自己早该听系统的跑路。
‘唉，如果不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谁特么留下来啊，结果只是白忙活一场，早知道还不如……’
‘反正这里的人跟我又没什么关系，会害死那些无辜居民的又不是我……’
‘就算走了也无所谓吧，真闹出什么事了也不是我的错吧？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明明只要逃走就不用受这些折磨的……’
那种懊悔的声音不断从心底传来，让他感到折磨。
“去nmd，净搁着放屁！”
孟靖长忍不住骂出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紧紧攥住自己的左手，闭上眼努力克制心里那些疯狂和后悔的情绪，过了良久，心里那种压抑沉闷的感觉才慢慢消失，或者说被他压了下去。
‘算了，做都做了，而且做之前心里就有底的，现在的状况远比我原想的情况要好，况且……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
他长舒一口气，默默消化平复着那些复杂让他难受的感觉，自我安慰自己这种糟糕又脆弱的心态。
‘哪怕有系统帮助我的心脏继续工作维持身体的运行，可这种心理问题和精神影响估计她没办法帮我解决吧，唉……难怪她叫我跑路。’
孟靖长忍不住暗自咂舌，下意识摸向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忍不住感慨，恢复了些许冷静后他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在意耳边那些敲门声和哭声。
‘下次还是要好好听系统的建议啊，做事前还是要多思考，嗯。’
想到这些他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没有异动，便直接跨过对方走到电脑面前。
‘要报警么……不，还是算了。’
下意识想这么干的孟靖长自己都有些绷不住的笑了，就在他为自己的想法不由得感到荒谬的时候，系统突然出声问道。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主要策划人某叶小姐的家里呗，已经死了一个主要角色，当然是继续去拷打另一个喽。”
孟靖长抹了把脸，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决定先打道回府。
“晚点再回家睡觉好了，唉，感觉好累哦。”
“嗯。”
“话说回来呀，系统你是不是知道我能吸收那个小鬼的力量，只是会变成这种情况？”
孟靖长戳着手臂上那些蠕动的青黑色血管，语气尽可能温和甚至轻快的询问系统。
虽然系统谜语人又嘴臭，但最起码没害过自己，孟靖长还是想努力跟对方打好关系的。
“……当然。”
“那有什么方法解决吗？这样也太难受了。”
孟靖长晃了晃脑袋，在网络里穿梭的行动路径都有些歪歪扭扭的了，忍不住想吐槽对方“为什么不早说”的想法，但还是忍住了。
‘还好有面具，哭着也能笑出来……’
“你做不到。”
‘tmd我都还没做就说我做不到，之前我不也照样搞定了那个小鬼吗！’
系统简短冰冷的一句话蹦出来差点让他绷不住，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刚想说点平日里对老板说的那些吹捧话术以求得到答案，可心中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让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行吧，就知道你屁用没有靠不住。”
刚说出口孟靖长就有些懊悔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就好像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一样，突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那又怎么样，没有我你又算什么？一具躺在地上被人发现猝死了的尸体？”
系统对他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在孟靖长准备解释道歉前就挑衅嘲讽道。
“……啧。”
虽然小丑面具上还带着笑，但面具后面的嘴角早就下拉的厉害，这也打消了他继续从系统那边套话和打好关系的念头。
‘不行，我得保持冷静，前往别被带偏了……md还是下次再想办法跟系统沟通吧。’
“连报复害死自己的凶手都要犹豫再三，我该说你温柔善良呢还是愚蠢死板呢？’
“认死理一般的遵守着你们人类那些毫无意义的道德秩序，你不觉得好笑么？你坚信的那些东西除了束缚你以外还有作用么？能让她们就此忏悔付出代价么？能让你活下去么？”
“明明你已经有能力可以去肆意报复她们，却还是拘泥于那些可笑的东西，真是愚蠢至极。”
听到这话的孟靖长一瞬间有些茫然，系统的话中带着强烈的嘲笑和蛊惑让他的大脑有些混乱，浓浓的不甘和怨恨在系统的挑衅下从心底被点燃，他有意回避的这件事一旦被提及，大脑便开始不可抑制的运转思考了起来。
如何惩罚报复那些人，一直是他在有意忽略的事，这是事实。
‘是啊，系统说得对……确实都是她们的错，如果不是她们，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问题，可我却被害死了，难道不应该让她们付出同样的代价吗？’
心里不断的传出这样悲愤的声音，就像之前在犹豫要不要杀人的时候一样，当他一直逃避的问题被摆在面前的时候，他总是犹豫不决的，
是啊，杀人是不对的，难道他因为这种小事被害死就是应该的吗？
别人的生命珍贵，难道他的生命就不值得被珍惜吗？！
自己因为这种小事就被她们害死了，得知真相的她们真的会为此反思忏悔吗？
不会吧，她们只会说“活该”，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在网上撒泼。
他死了，除了自己的父母，还有谁会在乎呢？
反正凶手不在乎！
他沉默的看向了自己的手，些许涌动的黑气中仿佛夹杂着一丝猩红，难言的暴戾情绪在心中蠢蠢欲动，不断诱导着他朝深渊滑落。
系统给他的任务是“报复她们”，可究竟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报复？他又该以怎样的形式复活？
过往二十余年的人生中，他所受到的教育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多东西忍一忍就过去了……
为了工作，为了前途，为了父母，为了生活……
自己所忍受的那一切不都是为了更好的更幸福的人生么？
天天在老板面前点头哈腰，做牛做马；希望挣到更多的钱养活自己，不给已过半百的父母增加负担；想要存一大笔钱，带他们出去玩，让他们能颐养天年……
如果他无法复活的话，哪怕是这样无聊普通的人生，这样微小可笑的愿望也会在自己死亡的那一瞬间破灭吧？
‘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坚守的那些底线还有什么意义，既然如此，还不如……’
孟靖长沉默的看着眼前那些数据流铺成的道路，原本印象中的漫长路程突然就缩短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暗示他做出那个决定。
“杀了她们。”
系统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帮他填补了那份怒火的最后一块拼图。
“……”
孟靖长有些机械的向前走着，眼中早已被怒火所蒙蔽，理智因为不甘和痛苦在熊熊燃烧，只剩下冲动和愤怒支配着疲惫的他继续走下去。
将这份无处可去的怒火报复到所有人的身上，她们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