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头热,另一头难免被冷待。
顾留春就是遇冷的那一方,谢韫玉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他感觉自己被打入冷宫了。
本来他事务繁忙,归期不定,偶尔没事情,谢韫玉很珍惜和他相处的时间,早早的就会做准备。
厨房做上酸甜或者酸辣口的菜,倒上一杯小酒,二人对酌,清夜深沉,炉火熊熊,烛光明灭,出入于香闺,沉湎于醉乡。
顾留春至今想起来,悲伤的面庞都有一丝微笑。
只可惜凡事都有后来。
后来,一只阴魂不散的鬼毁了这一切,谢韫玉不肯给他近身,他不眠不休的解决了案件,意外查出秦王谋反,然后……男鬼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
他无可奈何,已经接受了慾望被封印的事实,只想和娘子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睡觉。
结果,谢韫玉居然连这么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
顾留春风尘仆仆的回家,夜色已深,他洗完脸,脱了衣服上了床,被窝还是冷的。
他委屈巴巴唤道:“谢韫玉,该睡觉了。”
谢韫玉头也不抬的答应着:“嗯。”然后动也不动。
顾留春又叫了几声,她都不答应了。
谢韫玉在灯烛底下挑灯夜战,奋笔疾书,一副要考状元的模样,全然忘记了床上还躺个人,又因为注意力过于集中,都没听见叫声。
顾留春哀怨她冷落自己,这也不得不承认,灯火掩映,她鬓乱钗横,认真专注,清雅素丽的像在深夜悄然绽放的昙花,好美。
外边淅淅沥沥的落起了小雨,竖耳听雨,红烛盏盏,昏暗的灯光下罗帐轻盈,透过纱帐,依稀看着谢韫玉的身影,空蒙如薄雾,散漫似轻埃。
他感觉某些渴求不能被理智压抑了,于是愤然起身,穿上鞋子,快步推门而出。
推门的声响惊动了沉浸在做计划的谢韫玉,她茫然,抬头只看见那迅速离开的背影,以及被紧闭的房门。
“他生气了?”谢韫玉后知后觉的发现时间已晚,她一直专注的干自己的事情都没注意到顾留春。
她萌生了些许歉疚,赶紧起身追了出去,就看见长廊下,顾留春搬着一尊金菩萨回来了。
“我的库房里上锁了。”
“这世上大部分的锁对我来说都没有。”
谢韫玉想,这还真是溜门撬锁另一种委婉的说法。
顾留春把这座金菩萨供在了屋里,面色严肃的宣布:“有菩萨坐镇,没有鬼了。”
谢韫玉深切的怀疑,她耳朵的确没听见声音,但问题是这只鬼也不是经常说话,只有偶尔会冷不丁一声。
她的表情太过于明显,顾留春又太擅长看人脸色,他审视一个人的时候,连微表情都不会错过。
他想,谢韫玉不相信房间里没鬼,也不相信我的鬼话。
顾留春有点伤心了,以前他撒谎她都信。
他泪奔跑到床边脱鞋上床盖被睡觉一气呵成。
谢韫玉凑过去,依稀瞧见他脸上一点闪光。
再仔细看看,好像是泪光。
她觉得自己看错了,特意拿了红烛,凑到顾留春脸旁边看,烛光下,他闭着眼睛,眼窝处已经蓄起泪池。
“你哭了?”
“我没有。”
谢韫玉伸手沾了沾他眼窝处的泪,在手里搓了一下,整个人都惊住了,脑子嗡嗡的,上次顾留春哭还是她死了。
顾留春啊,已故太子的心腹,齐王殿下得力的党羽,老皇帝的大臣,大理寺说一不二的少卿大人,从来只有他让人哭的,现在他居然哭了。
谢韫玉有一种自己要死了的感觉。
顾留春不适合流眼泪,他唯一哭的场地应该是谢韫玉的葬礼。
而不是他们两个在床上,身下铺着柔软的毯子,盖着锦缎大红棉被,幔帐的银钩上还挂着栀子花的香囊,香气把这一方小天地衬得分外柔和。
在这种舒适的家庭环境里哭,总不会是因为忧心社稷,为朝廷大事落泪。只可能是为了家庭琐事而哭,他可是顾留春呢。
谢韫玉喃喃说:“绝对是眼泪,你为什么哭啊?”
他嘴硬道:“不小心点到了我的哭穴。”
谢韫玉还是头一次听说,指尖在他的手臂前胸拂过,“人的身上还有哭穴的位置?”
他也不知道,他瞎编的有笑穴,就有泪穴呗。
谢韫玉疑惑问:“你生气我最近早出晚归了?”
顾留春坚定摇头:“不是。”
谢韫玉松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点头,“对呀,你不应该因为这个生气,你回来的比我还晚。”
“……”可是我没有不和你睡觉。
谢韫玉冷不丁想:“你该不会是生气我不上床睡觉吧?”
顾留春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为什么哭?不要给我那么扯淡的理由,你说你让鬼附身了都更可信一些。等等,你该不会让鬼附身了吧!”谢韫玉不由得紧张。
顾留春生气她的不着调,只闭着眼睛倦怠说了一句:“我没哭。”
啊,真是个难搞的男人。谢韫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