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留春迟迟不回来,深夜也未见身影。谢韫玉猜测他今晚是不会回来了,索性就不等了,大家统一回去睡觉,安排了人轮值守着府邸。
她和司棋一起躺床上睡觉,本以为彻夜难眠,谁知倒头就睡。
或许是她很清楚,顾留春早有准备。他是个谨慎的人,既然不让自己出门就说明他防备着京都事变。可他偏偏什么都不透露,让自己没个心理准备,谢韫玉恨死他的嘴严了,才不想担心他。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何婉娘、紫苑带着孩子又来了,仿佛整个府邸只有谢韫玉跟前是安全的,也可能害怕谢韫玉跑了把她们两个扔下。
那些丫鬟们看着她们两个的惊恐,也跟着慌乱,活也干不下去了,空着手在廊下游荡,还有不少人抹眼泪,渐渐呜咽成幽怨的调调。
谢韫玉听见孩子的哭声,满脸困倦爬起来,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就看见大冷天,那两人来请安,妞妞的脸被风刮得通红,紫苑抱着孩子一个劲的哄着。
何婉娘急忙上前行礼,说:“给母亲请安了。外头出事了,我兄弟冒险来了府上告诉的,谢仁死活不开门,他又走了。但他留下话了,说秦王谋反了,京中乱做一团,挨家挨户四处抓人去杀头,让咱们有个准备。”
谢韫玉冷静点头:“然后呢?”
“什么然后?”
“该怎么准备啊。”
何婉娘哑然,她就是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赶紧告诉谢韫玉,好让人想应对的策略,并不知道如何准备。
“没想好的事情,说来做什么。”谢韫玉眉头一拧,她最讨厌这种提出问题,但不解决问题的人了。
人心乱了。
何婉娘提出的问题,造成人群的恐慌,她们吓得脸色惨白,哭得肝肠寸断,好像她们已经走上绝路了。
坏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在人群里穿梭,情坏绪不断感染周遭的人,三人成虎,不明确的信息被不断放大,引发强烈的担忧,失控的人才是最麻烦的。
她素衣散发,立在台阶之上,面色严肃,下颚微微一抬,很少有这么盛气凌人的时候。
“哭什么哭!”她一声厉呵,尖锐的声调压制住了人群的哭声,语气带着一点冷嘲热讽,道:“外边是有乱子,但那是天子的乱子,左一个陛下,右一个王爷,卷进去的是宰相将军,和咱们小百姓有什么关系?老老实实过日子得了,少给自己加戏,谁还能因为你们扫地不干净而杀了你们?护卫那边我都嘱咐好了,让他们看好了门,别让浑水摸鱼的进来,剩下的就不用管了,那也不是你们该懆心的。”
在说完这些话以后,人群的骚动竟然渐渐平息,大家各干各的去了。司棋回过神来,连忙进屋找了件衣服给谢韫玉披上。
在人的潜意识里,强大和暴躁挂钩,和善与软弱同行。哪怕是大街上碰见暴躁的壮汉,都会本能的避开。
谢韫玉越是冷漠,态度越是糟糕,越能体现出她的高高在上。
而人们往往对权利有着一种非同一般的认同感,强权和正确成了天平的两端,她们迫切的需要一个主心骨,仰视着一个人,谢韫玉站了出来,享受她们敬畏的同时,双手撑天,让她们继续安然无忧。
所以人擅长造神。
她转身回屋,何婉娘咬了咬牙,跟着进了屋。
“母亲,你别生气,我就是害怕。”何婉娘擦了擦眼泪,跪在地上,惶然道:“昨个夜里咱们府隔壁惨叫连连,鲜血味都飘过来了。我兄弟来说,家里正在筹钱,想花钱消灾,给秦王点好处。咱们要不要也送钱去吧?”
谢韫玉坐在椅子上,拢了拢衣服,冷着脸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糊涂主意?”
紫苑也拉着女儿跪下,泪水涟涟:“夫人,我也听见了隔壁的哭喊声了,还有孩子哭的声音突然停了,妞妞还这么小,她怎么办啊。”
她们两个还以为谢韫玉不愿意花钱消灾。
谢韫玉被气得脑热疼,大清早闹这一出,感情是她们脑子不好使,病急乱投医。她道:“你们确定谋反的秦王一定能登基吗?”
两人摇头。
“不知道送什么礼,一切未明上蹿下跳的,以为给点钱就能保命,秦王真登基了,你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就得了,还想活?要是秦王失败了,等着陛下清算的时候,你们送礼就是同谋,你们想死别害我啊!”谢韫玉重重一拍桌子,“我庙小,容不下大佛,给我滚出去,这是我家。回你的何家去!还有你,滚去谢家吧!那是你来的地方!”
何婉娘隐隐不服气:“母亲,我也是想为家里分忧。您和齐王府来往的多,万一秦王登基了,会和咱家清算的。要是秦王输了,那齐王肯定能保您啊。”
谢韫玉捂着胸口一言不发,要被气犯病了。
直到婆子们进来拖人,两人才意识到不妙,大吵大叫着。谢韫玉让人把她们两个关起来,等风头过了一起赶出府去。
没在这时候把人撵出去,就是留她们一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