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白天的时间就越来越短,咆哮的风始终没带来雪花。
今年的气候很糟糕,先是大旱,接着暴雨,入冬后始终无雪,但干冷存在,呼啸而过的风可以带走身上每一分热量。
谢韫玉觉得,今年比往些年都要冷。她叫人做棉衣都加厚了,无论是府内下人,还是府外施舍的乞丐。
原本连续半个月的施粥,也被她延长到了一个月。因为遭灾的缘故,粮价短缺,价格很贵,流民食不果腹。好在流民也不是很多,这一次遭灾死了不少人,所以粮食还在够吃的范畴,勉强算得上一个好消息吧,这属于黑色幽默了。
“你最近别出门了。”
一大早,顾留春起床穿衣。谢韫玉居然比他还早,已经坐在梳妆镜前了,司棋正帮她梳妆打扮。
谢韫玉透过铜镜,看见顾留春在穿靴子,便说:“我有事。”
“有事交代给下人办。”
“不行,是施粥。”
她一般都亲眼盯着,省着底下人阳奉阴违,以前就有管事偷偷贪污她买粮的钱,以次充好,还说真正饿的人不挑的。
她当时就给人打了个半残,撵出府去,叫他去街上当乞丐,找粥喝,看他能喝到什么样的粥。
首先,你他妈贪了老子的钱。
其次,大概是有这种说法,在施粥的时候往里面扔一把泥土稻草,这样脏兮兮的粥要饿死的人不会嫌弃,有粮吃想占便宜的吃不下就走了。
可是真正家里富裕的,山珍海味都吃不过来,喝酒吐出来的都是红米,谁会出来和乞丐争一碗稀粥啊。
来喝粥的,都是温饱线上挣扎的人。
谢韫玉的粥,是给人吃的,粥是用来填饱肚子的,谁吃不是吃啊。
把粥和猪粪狗屎拌在一起,更没人愿意吃了。可是人为什么要从为你好的方向出发去折腾人,明明有一碗暖和的白粥可以喝。
哪怕下一秒死了,吃的最后一碗饭是没有石子、没有沙子、没有糟糠的白粥啊。
顾留春知道她在娘家就有这个习惯,她一到冬天不施粥就不得劲,浑身难受,但这一次恐怕京中有变故,在外有危险。他阻拦道:“我派人帮你盯着,你在家和司棋看看账本吧。”
谢韫玉描眉的手一顿,疑惑说:“为什么不让我出门。”
顾留春起身来到梳妆镜边,随手拿起一个发簪插在她发髻,不动声色地说:“你太漂亮了,我不舍得给别人看。”
她喜滋滋地说:“有道理。”
顾留春以为大功告成,把人留在家里了,正要放心,她突然起身,双手捧着他的脸。
“少卿大人,你姿容既好,神态亦佳。把你放出去,我才不放心呢,不如你在家陪我吧。”
“不行,我还有事。”
嘿呀,这个男人不讲究,把女人留在家里,他出去花天酒地。司棋看顾留春的眼神已经相当不友好了,完美的姑爷形象完全破碎。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那双鞋,她准备先哄夫人去三宝那看看病,病好了再说鞋的事。
谢韫玉挑了挑眉:“找别的姑娘有事?”
顾留春无奈说道:“你不要找事。”
友好融洽的氛围瞬间消散一空,谢韫玉冷哼一声,用眉笔把自己远山眉画得凌厉,增加气势道:“谁不找事?朱小姐吗?她有我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端庄大方吗?”
顾留春不想提他被算计的事,怪丢人的,摸着鼻尖,含糊不清道:“你最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端庄大方。”
谢韫玉哀怨道:“你果然拿我和她比较过了。”
顾留春:“……”
人生处处是陷阱,跌了一个坑又一个坑。
谢韫玉眼泪汪汪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顾留春想了想,说:“不要发疯。”
这句发疯戳到了司棋的点上,她很生气,生气大劲了就忍不住掉眼泪,这就是她没用的地方,一和别人发脾气自己先哭了,脸红的跟番茄似的,瘪着嘴,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也不玩了,都围着她问怎么了。顾留春递给她一个帕子,让她有委屈就说。
她捏着帕子,还是觉得小顾哥好,但她坚定站在谢韫玉的队伍里,于是哽咽着质问道:“姑爷,你太过分了,你和别的姑娘有来往就算了,怎么明知道夫人疯了,还这么说。”
“我和别的姑娘有来往?”
“我发疯了?”
两人面面相觑,重点完全不一样。
司棋本身也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忍了这么久,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索性就一股脑都说出来:“我有证据。”
谢韫玉都惊讶了:“你有证据?什么证据?我发疯的时候吃草了吗?”
顾留春生无可恋看着主仆二人戏精的模样,“我也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