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阴暗,阶下之囚,顾留春就坐在木床上,盘腿打坐,闭目凝神,倒也算淡然。
随着一阵触地的足音声在幽暗的长廊里回荡,他瞬间睁眼,来到铁栏杆边,“三殿下,如何了。”
火光幽然,东风的神色在光线折射下更加晦暗,“杜去疾找到茴香作证,说你与吴家有往来,还在破屋中搜出你与吴家往来的信件,内容大概是,你受太子指使帮助吴家偷粮卖粮,贿赂官员,吴家将卖粮的大量钱财通过你送入东宫。我看了那些信,是你与吴家人的字迹,仿的很逼真。其中没有太子的亲笔信件,可能是弄不到太子的墨宝,没法仿制。”
顾留春惊愕一瞬:“我的字迹茴香能拿到,但茴香为什么这么做,太子妃对她很好,是她的靠山,她为什么要毁了她的家?”
东风:“不要管蠢货有什么理由,大多不值一提。”
顾留春思索道:“现如今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太子参与,只有证明太子与吴家之间,有我作为衔接买卖官粮,那事情简单多了。”
东风焦躁半天,没想到顾留春轻飘飘的说好解决,他立刻问:“怎么个简单法?”
顾留春轻松地说:“我不认就好了,我不承认太子指使我帮吴家卖粮,通过我给东宫受贿。”
东风眉头紧锁,像是没料到他如此天真一般:“哪那么简单?杜升要对你用刑,被我拦下来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就这么简单,让他对我用刑,酷刑全部上一遍,经受械、镣、棍、拶、夹棍酷刑之下也无法屈打成招,你再呈报给陛下,这便是事情的转机。”
酷刑,轻飘飘的两个字,真动起手来剥皮剔骨。
东风指着他,愤怒道:“你知道不知道大理寺有什么酷刑?烙铁都是轻的,他们会钉指、开口笑、打鞭背、伤两踝、弹琵琶,哀声震壁,血肉溃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惨毒难言!你好好一个活人进来,尸骨不存地抬出去,皮都给你剥了。就算他们顾忌我不下死手,那也是废人出去!你将来别说拿刀了,你站都站不起来,跟死了没区别!”
顾留春神色如常:“我没想活着出去。”
东风被镇住了,怎么有人如此冷漠的安排自己的结局?他抹了一把脸,擦了满手汗,过了一会,说:“不行,谢韫玉会疯的。”
顾留春低眸,短短一句话,有一种凉风穿过胸口,胸膛空荡荡,凉飕飕的感觉。
他不接东风的话,只问:“殿下怕我挺不住刑罚指认太子殿下吗?不会的,我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和那没关系,顾留春,我们是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尽折磨。”东风言辞激烈,“我会向陛下陈情,太子哥哥不会背弃国家,你九死一生带我拿到账本,你们都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顾留春脸色一变:“你不能那么做,三殿下,你以为杜升在干什么?他在逼你啊!你不能再插手,陷入更深了!”
东风反而冷静下来了,悲凉一笑:“我知道,杜升不仅仅是要太子一党给杜丞相陪葬,还是在为二哥清扫障碍,他甚至还想让我失去圣心。”
杜家覆灭,秦王被迫远走他乡,如今杜家洗清谋反罪名,秦王自然也就能回来了。
而东风在库粮贪污案上的表现,会直接影响东风能否从皇子一跃成为太子入住东宫。
这是两个皇子侧面交锋的机会。
“我必须在这件事情上,保持绝对的冷酷,以平稳的姿态解决这件朝中大事,既能清理朝堂上的蛀虫,又不会使事情超出控制,才能被陛下满意。”
“陛下默认杜升介入粮草贪污案,就是已经预设好了结局。他英明神武了一辈子,上了年纪让朝臣在眼皮子底下把家底掏空了,只有太子承担这个罪名,才能继续保住陛下的英明——陛下只是太信任太子了,是太子有负君父。”
“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根本不用挣扎,只要平和的接受结局就好了。”
“对于我而言,顺着杜升的复仇行为百利无害——吴家本就不是助力,甚至是敌人,他们想扶持的是小皇孙;你顾留春是东宫的危险人物,除掉最佳,就算于我有救命之人,但奴才救主子是理所当然;故去太子否承担无端骂名也无关紧要,太子糟糕,更能显得我智勇双全。”
“但凡我怕理智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一个懂得取舍的皇子会被皇帝重用。”
东风发泄似地说了一堆。
顾留春沉默地看着他。
……
可东风舍不得兄弟之情。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