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玉为这一天准备很久了,陛下召见她了。
在这个国家,皇帝才拥有绝对的权利,他的一句话就能左右她的用一生,只有得到这个人的认可,她才是从此不再命比纸薄。
一般人被皇帝召见,都会盛装打扮,极力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但她素面朝天,不配带任何珠宝,一身灰扑扑的麻衣粗布,简单到了简陋的地步。
东风来府门口接她进宫,见她这个模样一愣,“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在君王面前过于简陋是失礼,按照律法也是可以治你罪的。”
谢韫玉倒是很满意自己的打扮,“我一个请罪之人,不适合过于花哨的打扮,是有个词叫做脱簪请罪吧。”
东风勉强点头:“行吧。真没想到父皇会召见你,你的奏折里到底写了什么话?”
那封奏折里的内容,他都不知道。
谢韫玉没回答,径直坐在车厢里,静静等待着,要说不紧张那是假话,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一旦走错了,基本就没希望了。
一句话都不能说错。
她在脑袋里过了好几遍,越过越熟练,马车忽然一停,她身形晃了一下,接着车门被打开,东风伸手接她。
“下车了,宫内禁止马车行走,接下来要步行。”
“好。”谢韫玉下了马车,脚尖触地的一瞬,钻心的疼袭来,她特意在出门前,用剪子戳破了愈合的伤口,让伤口继续淌血。
从朱雀门一路都到乾清宫的厢房,一双鞋已经是血淋淋的,没走一步就有一个血脚印。
东风狠狠地瞪了谢韫玉一眼,碍于在宫里不好说话,但他会检查谢韫玉的伤口,很清楚她的伤愈合了,这一定是她后弄的,对于她不爱惜身体的行为,他怒气值已经达到了顶峰。
谢韫玉假装看不见他的愤怒,在太监的引导下,进了厢房内,马上就能见到皇帝了。
“参见陛下。”
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和谢韫玉想的不一样,她以为对方威严无比,令人胆寒。
但实际上,这是个中年男人,发白须白,一身寻常的家常服饰,最多就是衣服上的花纹要多一些,料子要贵很多。
他看人的眼神也不是杀气凌然的,很柔和,眼睛甚至有些浑浊,“这就是那个丫头?”
东风行礼道:“见过父皇,就是她,面容丑陋,也挑不出第二个了。”
皇帝:“抬头我看看。”
谢韫玉抬头,但盯着自己鼻尖,不敢直视龙颜。
皇帝打量她两眼,又看见她走进来时那一连串的血脚印,叹了口气:“如花一般的容貌,毁了可惜,你怎么想到自毁容貌的?”
谢韫玉轻声说:“夫妻一体,夫君一死,我便是残缺的人,我是这样的心意,世人不懂,我便只好体现出来了。”
皇帝连连点头,“是个忠贞之人,像你这样的女子再多一些就更好了。”
谢韫玉一瞬间泪如雨下,但她不敢擦,仍旧维持着抬头低眸的姿势。
东风在旁边看着,心想,如果不是半张脸的丑陋,完全称得上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就是过于有风情了。所以有了那半张脸的损毁,少了妖娆,更让人觉得这是个美貌且忠贞的女子。
他心里猛然一惊,自己耗费那么多材料研制出来的祛疤膏在谢韫玉身上没起到作用,是不是她根本没涂?
她就是要保留着烧伤的半张脸,为今日打算!
“你在奏折上写,让朕赐死你。”皇帝缓缓开口。
“!”
东风完全没想到,这是奏折里的内容。
谢韫玉深深叩首:“陛下宽厚,宁远侯府有负皇恩,婆婆已死,家中子嗣年幼,罪责妇人一人承担,一想到辜负了陛下的恩德,妇人悔恨交加,不知该如何苟活,生怕对不起陛下亲赐的贞节牌匾,愿意以死谢罪。”
皇帝摇头:“朕不想损毁一个忠贞之人,所以朕要驳回了。你配得上朕赐予你的贞洁牌匾,始终配得上,无论宁远侯府出了什么事情。”
谢韫玉泪流满面,眼神清醒,她维持着叩首的动作,“陛下明鉴,您厚待宁远侯府,但侯府愧对陛下大恩大德,陛下不迁怒府中众人,妇人感恩戴德。大长公主屡次教导妇人做人准则,不该起贪恋之心,做厚颜无耻之事,仗着陛下仁慈恬不知耻还享受着侯府的舒适。所以妇人斗胆,陛下收回宁远侯府的爵位,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