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彬被谢韫玉无形的一指逼退了半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的道理在谢韫玉的劈头盖脸责问下剪的粉碎,一时间竟生出无法面对想要逃跑的心。
但大夫人很高兴,就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样,兴奋道:“她承认了,她恨啊,彬哥儿,她恨我们!”
谢韫玉觉得好笑,恨这种东西还用亲口承认吗?
文彬看着谢韫玉讽刺的笑,随即遍身凉意消失,恼羞起来。
不可否认,他有一瞬间惧怕谢韫玉。事实上,他不止一次畏惧过谢韫玉,每次他都会恼羞,觉得丢脸,对方只是个后宅女人而已。
他已经是侯爷了,不该再害怕了,冷声道:“我一定会让真相大白,让你伏法认罪,给我祖母报仇!”
谢韫玉似笑非笑,拍了拍文彬的肩膀,“彬哥,我给你梯子的时候,你最好下来,不然闹起来,谁会相信我杀人呢。看看我的脸,半脸疤痕,看看我的脚,还在淌血,我如此忠贞不二,怎么会杀害爱我如子的婆婆呢?反倒是你,满身酒气,你祖母死了,你却在花天酒地,一旦传扬出去,你不孝祖母,诬告母亲,这辈子的前途就到头了。母亲的话都是为你着想,乖,回去换身衣裳,醒醒酒,别说醉话。”
文彬瞪着谢韫玉,一言不发,看着好像他在抵抗谢韫玉。
这时文彬的媳妇何婉娘寻了个过来,见着丈夫脸上的巴掌印惊到了,“夫君,你脸上怎么了?”
谢韫玉不咸不淡地说:“让我打的,祖母病危,他在外头花天酒地,彻夜不归,该打。”
何婉娘还在试图遮掩:“夫君是去读书了。”
谢韫玉嗤笑一声:“出去读书?读了一身的酒气?读了一身脂粉味,我看是拜秦楼楚馆的女子为师,学了一身下流本事。少来诓骗我,你领他回去醒醒酒,下次在这么不像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婉娘连忙称是,拉着文彬。
文彬甩开妻子的手,不情不愿地走了,“我去报官!”
他很清楚,他需要台阶走下去。
大夫人着急:“彬哥,我……”
“大嫂,我想跟你谈谈大伯的死。”谢韫玉笑眯眯地打断了她。
大夫人一下子就哑住了,像是喉咙里被塞了砖块一样。
她已经很久没有放任自己去想念丈夫了。
在他们感情最炙热的那一年,文栗染病,身体逐渐虚弱,最后撒手人寰,她抱着孩子哭的快要疯掉了。
是史太君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你很煎熬,你会痛不欲生,但最终还是会好起来的,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哭一哭吧,没什么比哭更能缓解痛苦的了。”
哭过了,痛过了,接受了。
人的承受能力真的很强,无论是将人从自己的人生里剥离,都还是能够活下去。
“你什么意思?想刺激我?”大夫人笑了,笑的很轻蔑:“我无所谓了,人都死了那么多年,坟头草都老高了,我儿子都死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谢韫玉怜悯地看着她:“大伯是被毒死的。”
大夫人冷笑一声:“谢韫玉,你又想搞什么事情?”
谢韫玉补充道:“还有你儿子,我那小侄子一家也都是被人害死的。可怜了,烧了个尸骨无存。”
大夫人要被气疯了,她被紧紧的绑着,即使用力也只能像毛毛虫那样蠕动,用力地把脖子挺直向上,像是不肯屈服的模样似的,“你闭嘴,别提我儿子,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满嘴谎言,谎话连篇,你就是想害我!”
谢韫玉淡淡一笑:“大嫂,我和母亲比起来,算不上恶毒。她先是杀了一手养大的孩子,接着杀了孙儿一家,把一支血脉都给杀绝了。最可怕的是,她儿子明明活着,却假装死了,然后她搂着你说:你的痛苦我都经历过,我都明白,这可能就是文家女人的命吧。然后你就只能怨天尤人,怪自己命不好了。”
大夫人尖叫道:“闭嘴!”
谢韫玉:“我有证据,证明大伯是被毒杀的。”
大夫人突然安静了,她呼呼的喘着粗气,心里惧怕谢韫玉在找孝敬让自己往下跳,可是对方的诱饵实在是分量太重。
她这一生的不幸是从丈夫死开始的,她灵魂死掉是从儿子孙儿丧命开始的。
“孩子们已经被火烧了,没法证明,但大伯的尸体还在,毒死之人的骨头和常人不一样。我敢说,他是被毒死的。你可以回忆一下,他明明年纪轻轻怎么就突然体虚乏力,慢慢卧床不起了。他生病那段时间,给他看病的是家里常用的季大夫吗?”
“……”不,是个没见过的大夫。
谢韫玉用刀子挑开了大夫人的手腕绳索,说:“文彬已经去报官了,你可以从后门走,被抓住就是死,你下毒是不可磨灭的事实,史太君也的确死了。但在你没被抓住前,你可以去验证你这一生的痛苦,究竟是不是人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