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田田，让我亲一下。”那年，他说。
那年的五月，天昏地暗，火烧火燎。
那是他高考冲刺最焦灼的时候，就算天还没到盛夏，可是她和他的脑袋随时都能蹿火。
阮田田给他打鸡血，希望他英语能上90。哪想到，他竟给她提了这么一个过分的条件。
她嗓子登时就堵了，咳嗽了半天都清不开，脸都滚烫起来。
她努力冲他微笑：“别犯傻了。我是姐姐，是家教，OK？”
他一点点蹭着电脑椅，向她靠近。
少年的眼灼热而专注，“又不是我妈！只要你不是我妈，我就能亲你！”
阮田田闭上眼，命令自己先平静下来。
他仰头看她，带着小痞子的威胁和执拗，却又有小孩子般稚气的期待恳求。
“阮田田，我成年了。”
“成年之前，我特么知道不能向你提，提了你一准儿跟我急。可是老子已经过完了生日，老子已经是成年人了！”
“……难道还不能亲你一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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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田田咬牙瞪他，有时候真恨不得拿钢刷子帮他彻底刷刷嘴。
这死孩子爸妈都只是初中毕业，没有学历，只能去开大货车。
二十年前，两口子变卖所有，又贷款三十万买的大货车。请不起司机，为了还贷款就两口子轮流开车，常年都吃住在车里，一出门就根本不知道下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这臭小子刚满月，她妈就把他扔给了他外婆袁奶奶。
袁奶奶身体也不好，心肠又软，能把他养大，却根本就盯不住他。
他们住的是城中村，周围的高楼大厦挡住了这里的脏乱，可是却也好像挡住了希望的阳光。
这里集中了城市里最底层的一群人。
摆摊的、收破烂的、嗑药的……
所以他刚会走，就满城中村出溜，跟形形色色的大人小孩混在一起。
从会说话，就出口成脏。
阮田田自己的父母是出早、夜市摆小吃摊的，同样地早出晚归，顾不上她。
邻居袁奶奶有时候做好了饭，便也给她带出来一份儿。
幸好她自己是女孩子，知道自律，珍惜读书上进的机会。
所以尽管家境艰难，可是她从小学就是名列前茅，永远都让自己干净整齐。
袁奶奶便将这臭小子托付给她，求她教他功课。
那年他十二岁，她十五岁。
他是小学即将毕业的学渣，她是初二的优秀女生。
他放学早，下午三点半就能回家；她则需要在学校上晚自习，晚上最早也要七点半才能回家。
所以每每她要给他讲功课的时候，他早就不知道已经跑到世界哪个角落去了。
她没辙，只能满世界地去抓他。
每次都不意外，他都是跟不三不四的孩子混在一起。抽烟、打架、起哄，什么事儿都干。
她便只能冲上去掐住他的耳朵，将他拖死狗一样给拖回家去。
他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在后头鬼哭狼嚎地笑话他。
他便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死女人，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他虽然嘴上不干净，但却的确是从来没有真的动手反抗过。
她也无数次想把他出口成脏的毛病改过来。只可惜，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好在他爸妈吃的苦没白吃，他们从一辆大货车，渐渐攒起了一个车队，后来又组成了一个物流公司。
再后来，在他中考那年，他爸妈的物流公司加入了“通达系”，借助国内网购、物流业飞速发展的东风，公司也跟着上市敲钟。
随着股票上市，他爸身价暴涨，一下子成了百亿富豪。
这小子懵懵懂懂地就成了百亿富豪的唯一继承人。
可是他家境虽然改了，脾气却一点都没改。
他爸妈准备花重金给他请最好的老师，可是却都被他给骂跑了。他非得坚持回城中村来，每天让她给讲课。
他妈开始有点不愿意，可是扛不住他闹，便也只好依了他。
他妈给她开价，说只要他能考上个一本以上的大学，他家那现有的六十多套别墅，随便她挑一套，送给她。
说实话，她一听这条件，脑袋不热是假的。
他爸妈奋斗二十年成了百亿富豪，可是她爸妈奋斗二十年却依旧还是出早夜市摆小吃摊。
而她自己，就算再努力考大学，可是大学毕业之后只凭借自己的成绩，却依旧没办法找到一个好工作，没能力给爸妈买一套新房，让他们搬出城中村。
他妈的承诺，摆在眼前，成了她抵抗不了的诱惑。
她便深深吸了口气：“你说，亲哪儿？”
“当然是亲嘴！”
他霍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炽热地凝视她的嘴唇。
这一刻她才猛然发觉，这臭小子竟然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了。
小时候没她高，她能毫不费力扯住耳朵的小破孩儿，这一刻已经成了对她具有威慑力的成年男子。
“不行。”
她自己松了手，那些书本不要了。
她三天没搭理他。
三天后还是袁奶奶急得来找她，说他发烧了，整整三天高烧不退。
赶在五月份，马上就要高考了的节骨眼儿上，她再铁石心肠也不忍心。
她还是去医院看他，他在昏睡里还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不准她走。
他妈在旁边，吓得睁圆了眼，说：“这么多年，我扔下他出车的时候，他都没这么黏我。”
“没想到，他竟这么黏你！”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臭小子算是一半被她给带大的，她最终还是在趁着无人，悄悄答应了他。
“行，你赶紧好起来，好好考试。如果你真的英语能及格，我就答应你，隔着东西，啾一下。”
说来也奇怪，她离开医院之后，袁奶奶说那小子当晚就好起来了。
还要好吃的，左右手分别拽一条鸡腿，一顿狂炫。
六月高考，七月出分，他还真的给她考出来个今生最好的成绩！
出分当晚她就被他给堵在了她大学宿舍外的小树林儿里。
她比他大三岁，所以当时正是她大三马上要放暑假的时候。
学生宿舍外的那片小树林，是大学著名的“情人林”，晚上总有学生情侣在里面卿卿我我。
她怎么都没想到，竟有一天，她竟被这小破孩儿给堵在了这里。
她知道了他的分数，也高兴得当场尖叫。
可是接下来，她就被他那双亮到烫人的眼睛给吓着了。
她没忘自己的承诺，可是她没想到他竟会跑到她学校里来“讨债”！
她小心翼翼哄他，“回家再说。”
他却执拗地不肯，眼睛灼亮地锁住她，“……我就是想让你们同学也都知道，你是我的，谁也不准跟我抢你！”
她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破孩儿竟然还安了这么个心！
她想躲，却怎么都躲不开了。他身高臂长，尽管比她小三岁，可是却已经轻易就能将她控制住。
她惶急之下，只来得及抽出一张面巾纸，将自己的嘴给盖住。
隔着那张面巾纸，他贪婪地向她吻了下来……
那晚有风，掠过树梢。树叶沙沙地响，将远处的灯影揉碎了，明明灭灭地倾落下来。
一弹一弹，在她的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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