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意歌这才将目光投向那宝盒,好奇地接过。
“这是何物?”她神色讶然,然后小心地伸出手触了触盒子里的东西,那一张明艳的脸上,霎时有多出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此乃我特意为黄娘子制作的糕点,名为‘藏春’,还请您笑纳。”
黄意歌不住眨着眼,望着珠宝盒里惟妙惟肖的微缩版“玉乐坊”模型,问道,“这,这质地怎会是糕点?再说了,糕点怎可能作出如此精美的形状?”
云缃绮笑笑,答道:“此乃孙家糕点铺分号推出的新作——翻糖蛋糕。其特别之处,便是能随客人心意雕刻出各式各样的精美造型,兼有赏析和品味两种功能。”
“翻糖蛋糕?”黄意歌的眼神更为迷惑了,“简直闻所未闻。”
这东西,在现世,流传也不过几年之久,古代人自是没见过的。
翻糖蛋糕,与普通蛋糕最大的区别,便是在糕体上做造型时所用的材料。
普通的蛋糕,烤好胚后,用糖霜,也就是糖粉加上打发的蛋白抹面,然后用裱花袋挤出造型,再装点些时令果蔬便好。
翻糖蛋糕抹面和做造型的材料,由糖粉、水、鱼胶、玉米糖浆和起酥油制成,质地更粘稠,橡皮泥似的。
这样一来,做起造型就更适合用揉捏的方法。
只需将翻糖加入水和植物色素隔水加热,染成需要的颜色,然后用一双巧手,外带精细的模具,作出各种各样的造型,粘贴在蛋糕体上便可。
虽说这过程讲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可耗费了云缃绮很大的工夫。
在现世,这样的翻糖都是成品,只要按比例稀释便能用。
但在这地方,她可得按照做实验的方法,一点一试出那翻糖的配方。
好在做翻糖蛋糕的念头,早在上元节后就有了,研制到如今,也算是有个好结果。
毕竟,黄意歌此时此刻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云缃绮打开珠宝盒的第二层,从里头取出一柄特制的鎏金锯齿刀,递给了黄意歌,“黄娘子,切开尝尝味道吧。”
黄意歌伸手接过,却对着那翻糖蛋糕犹犹豫豫,“如此精美之物,这一刀下去,可就彻底毁坏了。”
她望向云缃绮,“不知此翻糖蛋糕,可保存多少时日?”
云缃绮道:“若是冬日,或许能放个十天半个月,此时将要入夏,恐是会消融。”
黄意歌有些遗憾地叹气,“哎,这些年,从未有人送我如此精美之礼物,却是留存不得,真乃是‘世间好物不坚牢’。”
“娘子,好物若是当时用心赏了,也不失为美事一件,不是么?”
黄意歌抬眼望她,眼底是止不住的赏识,“你这小娘子,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确有几分道理。”
语罢,她将那锯齿刀轻轻挨在了蛋糕体上,手略抖了抖,才狠狠切了下去。
挨这一刀,蛋糕没痛,黄意歌倒是龇牙咧嘴地抽凉气。
云缃绮心道:真是个有趣的姐姐啊。
“这,这又是何物?”黄意歌手中的刀差点落到脚面上,还好被云缃绮稳住了。
那翻糖蛋糕正中央,是云缃绮用翻糖细细捏出的一只白鸥,长长的尖嘴,用了南红玛瑙,两只眼珠用了金刚石。
海鸥嘴中,衔着好大一只夜明珠。
这哪个女孩子看了不迷糊啊?
一旁一直未吭声的年灿灿得意地拍拍云缃绮的肩膀,在她耳边嘀咕起来,“我的主意不错吧?”
云缃绮点点头,“要是我,非得嫁给你才肯罢休呢。”
年灿灿登时就白她一眼,“瞎说什么?”
云缃绮努努嘴,叫她看黄意歌。
只见黄意歌愣愣地半蹲着身子,望着对半切开的蛋糕中那只镶金嵌宝的白鸥,念念有词道,“原来四散的彩云和破碎的琉璃后头,还有这般光景呢。”
云缃绮暗忖:这文艺女青年,说话就是不一般,别的看的是那宝珠金灿灿,她看到的是美。
这礼物,应算是送得得她心意了。
黄意歌伸出纤弱的食指,剜了块儿奶油,“真甜啊。”
她抬脸望向云缃绮,“你所说的那代言人的差事,我也揽下了,与宴青海的比试,我也应下了。”
年灿灿闻言,喜极,连连道:“多谢黄娘子,只要娘子肯来,那代言的费用,自是少不了您的。”
黄意歌连连摆手,“费用便免了吧,这位云小娘子,可愿听我一曲《极相思令》?”
云缃绮也不客气,颔首端坐,做了个请的手势。
黄意歌笑得轻柔,朝身后的歌姬、乐姬们招招手,便往舞台中央去了。
“柳烟霁色方春……秋千院落,海棠渐老,才过清明。嫩玉腕托香脂脸,相传粉、更与谁传情……”
虽唱的是相思,那曲却并不哀恸,还带些轻快。
一如黄意歌其人,身陷风月,见惯了金银珠宝,却依旧对这些饱含精心的美丽礼物充满动容。
一旁静坐听曲的年灿灿,缓缓开口道:“如此看来,天下女子,要的亦都不多,唯用心尔。”
云缃绮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一曲罢,黄意歌款款走到二人身边,端起酒壶,为她二人斟满,这才坐到一边。
“黄娘子之词曲,实在令人惊叹,儿佩服至极。”云缃绮举起酒杯,“但愿往后,合作愉快。”
黄意歌在她那杯口轻轻一撞,也不多说,便一饮而尽。
云缃绮自是不敢任酒杯满着。
年灿灿那爽快人见势,也夸夸往嘴里一倒,又给二人斟满了,“我年灿灿这辈子能遇到二位,也算是有福气,原以为,天下女子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活法,却在你们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路,实在佩服。”
云缃绮大笑,“这话说的,你是不打算嫁给刘希了?”
年灿灿挠挠头,“嫁自然是要嫁的,不过咱们这空山新雨茶宿的生意还有九福珠宝买卖,自也是不能撂下的。”
“方才还说你二人聪颖,喝了几杯,竟将老底儿全都揭了?”黄意歌冷不丁道。
年灿灿闻言,慌张地把嘴捂住,又看向云缃绮求救。
云缃绮一时间也有点懊悔,虽说是真喜欢这位姐姐,可怎就口无遮拦将什么刘希,九福珠宝全都说出来了。
她心里慌慌地跳着。
不一会儿,却唤作那黄意歌哈哈大笑:“你们这买卖,分我一份可好?”
云缃绮愕然。
“我在玉乐坊呆了许久,其实不是离不开,而是不知该再如何选择栖身之所,你们那空山新雨,听起来便很不错。”
云缃绮听闻她这是要入股,惊喜道:“黄娘子若是愿意,儿等自是欢迎之至。”
黄意歌自饮一大杯,起身朝包厢外去,“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只留下云缃绮乐得和年灿灿一杯接一杯猛喝:“不虚此行,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