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莺飞草长，春已来。
生机盎然的云流山，便成了奉县城里人踏青的好去处。
因而，这几日的云流市，也一改往常冷清场面，多了许多游玩的顾客。
市里头零星几家茶肆食铺皆坐满了人。
可惜云缃绮他们那孙家糕点铺，还在筹备阶段，暂时赶不上趟了。
不过，今日么，还有别的事要忙活。
不然云缃绮也不会放着手头上那么多活计不做，在云流市里四处溜达了。
只见往来的游人们除却满面春光，一个二个的还都议论纷纷。
云缃绮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听说了么？”
“你是说年家祖神那事？”
“是呀。最近城里到处都在传，年家的碧玺珠并非是什么匪贼盗去的，而是年家祖神为了亲选继承人特意为之。听说那碧玺珠现下就在云流山山顶呢。”
“你觉得这等事，可信么？”
“对咱们奉县人来说，自是不可信的。可年家祖上是南域的，那年员外收到祖神密信，可是连夜派人上云流山去查探了呢。”
“可查到什么了？”
“那云流山顶，雾气极大，祖神的面没见到，倒是摔折了年家好几个家丁的腿。年员外无法子，又找了云县丞，派府衙巡捕来寻，现下他们一伙人便住在半山腰的年家宅子里，只等明日再上山一探呢。”
“云流山这地方，我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说是能识得登顶路的，现下都年逾古稀了，就是想带路，也是有心无力呐。”
“……”
云缃绮边听,边忍不住偷笑。
阿寔这怪力乱神的主意，还真是不着调。
不过，既然这势已造起来了，接下来可就得她出马，让众人顺利见到祖神了。
……
傍晚，日西斜，云缃绮照例在车坊租了辆马车，往半山腰的年家宅子走去。
待她来时，但见年家门口，已然围了好些人，带着绳索和登山的木杖杖，似是要往山顶上去。
除却年员外和年家的子侄，云县丞和崔寔亦赫然在列，只不过他俩谁也没理会谁。
云缃绮走上前去，叫了声，“爹爹。”
云县丞面无表情道：“你怎么来了？”
云缃绮暗自腹诽：怎么这么凶哦。
她笑脸盈盈地走到自家爹爹身边，“我方才在山底下，听见几个客人议论，年员外和您要去山顶寻祖神。”
云县丞轻咳一声，小声嘀咕道：“这怎么都知道了……”
云缃绮凑上前，故意大声道：“爹爹，大伙只晓得祖神在山顶，只有我晓得如何上山呢。”
此话一出，别说是云县丞，年家的东家和那些个可堪为继承人选的子侄，皆都望向了她。
年员外上前几步，拱手道：“这位小娘子，当真晓得上山的法子？”
云缃绮颔首。
云县丞却道：“年员外，小女是今年才随夫君定居此处的，幼时鲜少来过云流山，哪晓得什么登顶的法子，莫听她胡诌。”
说到“夫君”二字时，一旁的崔寔，腼腆地笑了一下。
云缃绮瞧着他那模样，心里不由道：高兴什么，这夫君的名号，是圣旨赐予你的，不知何时能真正拿下你这难搞定的岳父、岳母哟。
崔寔似乎是发现云缃绮在翻白眼，朝她轻抬了抬眉。
这头的年员外，一番察言观色道：“莫非，令嫒的夫君，便是崔少府，我瞧他们甚是相熟的模样？”
崔寔被点了名，登时正经起来，理了理衣裳，点头道：“正是在下。”
年员外闻言登时大喜，“既是这层关系，云小娘子定是来给二位解急的，她的话不妨一听。”
云缃绮连连点头，“年员外所言甚是，儿听着这消息，就赶紧过来报信的。”
随即又听她道：“孙家糕点铺那个少东家孙灵，诸位皆识得吧？他便晓得上山的路。”
年员外想了想，“就是现下正在闹分家那个孙家？”
“正是。”
年员外闻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孙灵，听说这里不太好使，他怎么可能晓得呢？”
云缃绮道：“他先前亡了父亲，或许是祖神眷顾痴儿呢？”
说到祖神时，年员外虔诚地单膝跪地，朝南方拜了拜，“祖神仁慈。”
云缃绮趁热打铁道：“儿平时喜好下厨，前些日子来这半山腰采摘野菜，碰见了孙灵。这孩子瞧着有些奇怪，大家都知道吧。后来，他偏要拉着儿往山顶去，说是那处有神庙。”
年员外明显一愣，“什么神庙？”
“说是三角形状，墙上有石头铺成的花、鸟、蝶、鱼纹，庙门口，还有巨大的盘龙雕像。”
年员外口中念念有词，又朝南方拜了拜，这才道：“那确是我南域建筑常用的图腾纹样，小娘子可跟着去看了？”
云缃绮连连摆手，“这儿哪敢啊，这小孩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儿原以为他是乱说的，谁承想，这祖神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奉县呢。”
年员外起身，谢过她，旋即又去和云县丞和交谈起来，“二位，不若便去孙宅问问？目下也无别的法子上山了。”
云县丞并未先答应，拉起崔寔，往远处走了些，悄声问起他，“少府，对此事怎么看？”
崔寔压低声音，答道：“此次全县柑橘园的冻后重建工作，全仰仗这些富人捐款筹资，虽说此事未免太过怪力乱神，但涉及到南域人的信仰，年员外定会执着于此的，不若，便依他的去办吧。”
云县丞想了想，道：“是这么个理，听少府一言，届时我向州府呈报的文书，也好写了些，多谢。”
一声“多谢”，吓得崔寔连连鞠躬，“不敢，皆是某分内之事。”
这头的云缃绮瞧着这俩人如此客套的模样，真的脑袋很痛。
咱们阿寔，何时能把老爹拿下啊……
思量间，他二人已然走过来，对着年员外道：“便依员外所言，去一趟孙宅吧。”
年员外喜不自胜，招呼着年家人和县衙的人，浩浩荡荡地往孙宅赶去了。
云缃绮和崔寔走在最后，道一句，“计划通……”
队伍里盛装打扮的年灿灿，趁人不注意，回了头，笑得甜甜地朝云缃绮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