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云缃绮几人带着那发财致富的梦把酒言欢,今晨自是不愿早早清醒的。
她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抬手摸了摸枕边,没人。
阿寔倒是起得蛮早,也不知作何去了?
她如此这般想着,提拉上绣鞋,往中庭去。
却依旧不见人。
她暗叹一声,边往房里走去,“这家伙,莫不是办差去了?走也不给人说一声呢?”
前脚刚踏进门,她便听西边雅室传来一声怒吼,“梁谨这狗贼,当真是当了土匪了!”
云缃绮赶紧掉转方向,往那处赶去。
“阿寔,咋了,发这么大的火?”
云缃绮站在书斋前,望着枯坐在地上,有些许颓唐的崔寔。
听他咬牙道:“梁谨,拿走了我这里头不少的古籍,还有极为稀罕的翘轩宝帚和月团墨。”
崔寔乃是个文人,云缃绮自是晓得这些东西在他心中的重量的,旋即大声骂道:“梁谨这个老六,真是不要脸,不问自取便是偷,待我下次见到他,定要他百倍奉还。”
崔寔叹了口气,“罢了,百倍又有何用呢。瞧他俩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别是拿去烧炕了。”
说到灰头土脸,云缃绮突地想起卢泓月昨夜在席间一身破烂裙钗的样子。
她赶紧就往东边厢房冲去。
那最北边最靠近主屋的一间厢房,正被她拿来做衣帽室了。
云缃绮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哇。
这般凌乱不堪的场景。
衣裙翻飞,首饰盒子也都半掩着。
哇。
说是没进贼,都未必有人肯信呢。
云缃绮身子倚在门框上,以防止自个因万分悲痛而昏厥过去,“卢泓月,好歹给我留几件鲜艳的啊,这两日便要去见孙员外家的话事人,咋能一身素缟呢?”
那头的崔寔听了这话,似乎觉得自己没那么惨了,竟轻笑着从地上爬起,赶来看这更新鲜的热闹。
望着眼前一片狼藉,崔寔啼笑皆非道:“阿绮,你说,我二人也算是有几分才干的,怎么偏就能再三着了他们的道呢?”
“那不是因为,这俩人瞧着就冒傻气么?而且,他俩也都是有钱的主,谁能想到会做这盗窃之事呢?”
说到这云缃绮眼一转,四下在屋里翻找起来。
终于,在扔着一堆夏季薄衫的妆台上,有了新发现。
她转过身,喜滋滋地朝崔寔招手,“赶紧来啊!我就说没看错人。”
崔寔不置可否,跨过满地的“路障”,走上前去。
他接过云缃绮递来的一封信,细细读起来。
“据梁谨所言,拿走那些书,是为了日后考功名而用,至于那些笔墨也是一并带去的,毕竟山里头可没这些。
那卢泓月,拿走你的衣裳首饰亦是因为,她二人若进了闹市,定会被卢家和梁家人抓回圣京。”
崔寔叹一口气,又道:“虽是如此,也不能自取呀。”
云缃绮朝着他晃了晃手中那沉甸甸的荷包,偷着乐道:“其实,也不算自取。”
崔寔了然,这里头又是金子,“哎,行吧。”
这会儿,他才又安心地看起信来,“这信里头说,你要做的那桩生意,似乎还是有些麻烦,看起来离这铺子开成,还得些时日。那接触贵人的差事,他们定是做不得的,便先回了山里苟且度日,这样梁谨也能静心看会书。若是有那不引人注意的跑腿的活,寻他们便是。”
云缃绮的眼睛,全然移不开这荷包,嘴上只道“好好好”。
良久,她才反应上来,“不是啊。虽说这铺子还没正式运营,前头的事情也是缺人手的,他俩昨日吃饭还说得好好的,要学习本领,这扭头又上了山。
虽说是为了避开卢家的追兵,情有可原,可这剑南州四周都是山,往里头一钻,真要有事,咋可能找得到呢?”
崔寔盯着她半晌,噗嗤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掉进钱眼里了呢。这信可还说了,他们这回去的,并不是旁的山,便是你我身后这座,云流山。”
云缃绮:“?他们也搁那半山腰买别墅了?合着就咱俩最穷?”
崔寔笑得不可抑制,“浑说些什么,他们住在山顶云海的木屋中,那处只有奉县的老人能寻着踪迹,便是梁家进去都摸不着头脑,卢家就更找不着了。阿绮若是要寻人,在半山腰无人处插面颜色艳丽的旗帜便是。”
云缃绮暗自腹诽:真就世外高人呐。
她又疑惑道:“那他俩咋去的?”
“自是刘希寻的法子了,毕竟他二人自小就相熟。”崔寔答道。
云缃绮思忖一番,道:“这样也好。那山里头指不定有多少珍惜食材、草药,到时候都让他俩背下来。”
崔寔捂脸道,“你还真是人尽其用呐,刘希、梁谨和卢泓月哪个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云缃绮傲然道:“还是那句话,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
“那阿绮这团队,可能再加上我一个?”崔寔轻笑。
云缃绮略有些迟疑道:“这,我倒是想,没有咱俩打配合,事情也不能进展的那么顺利。不过你过些日子便要管柑橘园的差事,身子也不大好,还是少忙些。”
崔寔闻言,也不硬揽事,只道:“既如此,我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为阿绮排忧解难。”
“说来听听?”云缃绮挑眉。
“过些日子,定还有机会与刘希及其父见面,届时我多多打听打听他那不能吃辣之事,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待柳先生云游归来,也许能理出头绪。”
崔寔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我那位岳父大人,办公差之中,是不可避免会遇上的,我寻着机会,好好与他聊聊,探探岳母大人的心结到底在何处。”
云缃绮有些心疼道:“阿寔,你当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解语花。不过,做这些何尝不费神。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挣钱,你这条命,我就算是拿钱砸也要砸个长命百岁。钱不行,我就下阎罗殿去给你窃出条命来。”
廊庑上的青色灯笼须,随风欢快地摇曳。
崔寔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傻瓜。你竟还要做贼么?”
“有何不可?”
俄顷,云缃绮探出头疑惑道:“等等,什么叫‘还要’?”
崔寔仰头,望向别处,“你业已,窃过他人的心了。”
云缃绮喜极,小猫似的在爱人的脖颈上磨来蹭去。
崔寔头顶的青色灯笼须,便摆得更欢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