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那三人,前后脚地从不知道哪个旮旯拐角冒了出来,皆赶往雅室去迎客。
想着他们必怠慢不得刘希,云缃绮才又投入到案板上的工作之中。
美蛙鱼头的锅底已炖得飘香,她将蛙蛙们依次放入其中,略煮上一番,连肉带汤地盛入染卣中,最后泼了勺热油激起浓香。
再就是将衢州鸭头捞出,浇入卤水收汁,将变态辣烤翅摆盘。
三道素菜早都盛好装盘,两道甜品也都已成型。
云缃绮拿起大勺,敲了敲手边的锅盖,朗声道:“上菜咯!”
此话一出,雅室那头立刻就有了动静。
梁谨携着卢泓月,蹦蹦跳跳地踏上木桥,一路向东而来。
“阿绮,这都做了些啥啊,在里头都闻到味儿了,真是馋死人了。”端着菜盘的卢泓月,忍不住去掀上面的盖子。
云缃绮啪的一下打掉她的手,“三娘,那里头坐的,可是决定咱们铺子能否开得起的关键人物,你可不敢怠慢了,还不速速去送菜。”
卢泓月忍住眼泪和口水,委屈地点点头,又嘟囔着:看看而已,何故这么凶残?
一旁端着巨大染卣的梁谨,见状竟不恼,反安慰起卢泓月来。
“阿月,四娘能一路坐到外使宴掌勺的位子,自有她的本事,我们跟着好好学,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听话,把菜赶紧给客人端上去。”
卢泓月抹了抹眼角,也就乖乖跟在他后头,上菜去了。
如此反复跑了两趟,大小姐也再无眼泪和怨言。
云缃绮难得对这二人有些许满意,兀自喃喃道:“不知这俩是在崔寔那受了什么教呢?”
她端着最后两样甜品,也往雅室去了。
方推门而入,便见崔寔急急起身,接过她手中托盘,小心放在餐桌上,递给她块帕子净手,又轻声道:“忙了一早了,快坐下喝口茶吧。”
那刘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啧啧道:“二位这般伉俪,实在羡煞刘某。”
云缃绮无奈一笑,“既是这般,云宅那边还是不肯让步呐。”
刘希却疑道:“云娘子,你才进来,怎就知云家依旧未同意出让这宅子的购买权?”
云缃绮轻呷一口茶,叹气道:“我家阿郎,最是个正经性子,对我好,从不放在明面上,方才又是替我揽活,又是递帕子的,定是想补偿我罢了。”
话毕,崔寔果真有些别扭地低下了头,嗡声道:“阿绮,宅子的事,我会继续想办法的。”
云缃绮赶忙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一旁的梁谨和卢泓月一听,忙迫不及待地揭开了餐盖。
“美蛙鱼头、衢州辣鸭头、变态辣烤翅、炸茄盒、鸡油葵菜、反沙芋头、还有柑橘橙乳酪冻、香草蜜糖苹果蛋,请享用。”
刘希显然被眼前的菜色惊艳、且惊吓到了,他吞了吞口水,复又苦笑道:“云娘子,这几道辣菜,某看了实在是觉得稀奇又馋得不行,可是那日某便告知了二位,已不再能吃辣,这菜,难不成是拿来报复我没办好差事的么?”
还不等云缃绮接话,梁谨立时夹起块儿田鸡腿儿,塞进了刘希口中。
“刘大郎,咱俩从小一起玩,你啥口味,我能不晓得么?”梁谨有些无语地看向他。
刘希实在是抵不过那麻辣鲜香的诱惑,将田鸡腿吞下后,砸吧两下嘴,才不可置信道:“你是梁六?”
梁谨没好气道:“怪说方才我在你跟前走来走去,你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原是根本没认出来呢。”
刘希挠了挠脸颊,又细细打量一番,才道:“实在是抱歉,你这绿林好汉的打扮,任谁能看出来是梁刺史家的呢?”
梁谨看了一眼同样穿着破烂衣衫、不吭一声的卢泓月,低头唉声叹气,“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刘员外起疹子了。”崔寔冷不丁打断。
众人齐齐朝刘希望去。
老天,这疹子上脸的程度,比起云缃绮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刘希痒得四下抓挠起来,口中直道:“梁六,这账往后再跟你算,我得赶紧去找郎中治病了。”
梁谨惊吓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一口一个抱歉,一口一个失礼。
云缃绮见刘希这症状果真如自己一般,赶忙从袖中掏出柳先生给她制的丸药,阻道:“刘员外请留步,儿这味药,专治起疹,您不妨一试?”
刘希早已将手臂抓破了皮,只当是死马作活马医,从她手中接过那药丸,一口吞下去。
不消片刻,他身上的痒便止住了,那疹子似也有退却之势,刘希不禁奇道:“云娘子,您这厨艺如此了得,竟可还会医术?”
云缃绮连连摇头:“此药,乃是圣京圣手柳先生所制,我先前入京,似是水土不服,也落下这爱起疹的毛病,阿郎便托请柳先生为我配得此药,不想竟有如此奇效。方才斗胆一试,还请员外恕罪。”
“云娘子言重了。这病,某寻遍剑南州名医都不得法,苦恼不已,今日能遇此药,某谢你还来不及。”
刘希顿了顿,复又问道,“不知崔少府,能否代位引荐这位柳先生呢?”
崔寔有些为难道:“柳先生自年节后,便离开圣京四处游历,某与他许久没有书信往来了。”
刘希却并不甘心,“少府,还请您想办法帮某联系联系。兹要是此事能成,某定竭尽所能去说服袁娘子,同意出让这宅子的购买权。”
云缃绮有些诧然:“竟一直是我阿娘,不愿签字的么?”
刘希见话赶话又说到这处,只好颔首道:“那日崔少府托某探寻你二人与云家那矛盾的由头,某便随着祖父一同去了云家。某之祖父也很感二位为奉县所做之事,一再劝云县丞,莫与此等英才置气,反误了孩子前程。
却听云县丞道,“俗事万般,不抵团圆’,云家想要的,不过是一家子安稳度日罢了。他还说,不置这气,袁娘子心实在难安,他怕自己后悔莫及。”
云缃绮追问道:“那我母亲可还说了别的?”
刘希摇摇头,“自始至终,袁娘子都未曾露面。”
云缃绮叹了口气。
崔寔亦问道,“既都未曾见岳母大人露面,刘员外怎可还有法子说合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