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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抵赖(下)(1 / 1)


此话一出,刘巡使实在也是没有旁的什么可说的了,只好唤人将车夫和货郎传了上来。

“你们可识得这女子?”尹溪虽然年轻,但毕竟是皇子,问起话来,不怒自威,颇能镇住场面。

那七八个人,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尹溪又厉声道,“难不成,你们这车真是从孤的府上出来的?”

那几个车夫货郎闻言,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奴等不敢,奴等绝无此意。”

打头一个稍胖的,四下张望一番,爬到尹溪跟前,“奴等并不知道交代我们办此差事的人,是何模样。他掩着面,身量很高,只说是这油是九殿下要运往莲华寺祈福的。

奴等本不想揽下这差事,可他给的定金很是丰厚,足够我们一年的花销。只叫奴等把那油坛子换了,再在夜里运往莲华寺,天一亮,便在山门口结剩下的酬金。”

尹溪眼神一亮,“那油坛子现在何处?”

那胖货郎答道:“正在奴等的家里。本来那掩面之人,是叮嘱我们将油坛子销毁的,可那些东西,拿出去卖也能赚下不少银钱,我们自是舍不得扔的。”

舅甥俩相视一笑。

崔寔复又追问,“你说的那身量很高之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胖货郎答:“定是男子,他生得也极为健硕,尤其是胳膊,粗得很,说是一拳能打死我们三个人也不为过。”

一直未发话的裴尚食,举起左手,指向大拇指与虎口相连之处,“他这处,可同我一样,长了这样的茧子?”

胖货郎仰头细细端详,连连点头,“对,对,他当时付定金时我瞧见过,那茧子太大了,十分显眼。”

裴尚食了然,起身禀报道:“禀两位殿下、少府,这处茧子,只有久在庖厨,长期手握锅柄之人才会生长。光禄寺负责执掌外使宴的大个张掌固,便很符合他口中描述之人。”

尹风吞了吞口水,开口反驳道:“裴尚食,凡事讲求证据,这圣京的厨子,没有一万也有九千,可别看走眼了。”

崔寔见他慌了,轻笑道:“这好办,不是还有一半银钱未付吗,叫车夫、货郎们照例把油运去,办完这差事,那人可不就得出来付钱了吗?”

尹溪连连称赞,“少府好心思。不过这事,知道的人越多,恐怕越办不成啊。”

崔寔又道:“这也好办。这桩官司,殿下您、七殿下、刘巡使、云四娘、裴尚食,还有某,皆牵扯其中,不宜随意走动。不若,便托金吾卫的人,请有司来协查,在这之前,谁离开,谁便有通风报信的嫌疑。”

云缃绮不住感慨:妙啊!谁都别想跑。

不过,尹风这性子,能听吗?

果然,尹风甩起皮鞭,暴走起来,“死鬼,孤忍你很久了,孤只是为帮刘巡使的忙来凑个热闹,怎就成了牵扯其中之人?要这么说,整个金吾卫都牵连其中,谁都出去不得了。外使宴在即,孤忙得很,没时间同你耗着。”

他正要往外走。

突听尹溪道:“金吾卫的人,不出去也行。我年纪尚幼,外祖免不了日日操心,我夜里出行,定是得知会他一番,这会府上的人,应该已去崔宅请他了。皇兄何不静候佳音?”

崔寔一脸讶然地看向尹溪,好像在说:你小子真能啊????

云缃绮也愣住了,果然这些皇子,没一个好惹的。

才十四岁,就跟人精似的。

他尹溪,问东问西的,大抵也是为了拖住人,等崔相来了再处置。

不出片刻,府衙外涌进来一大批卫兵。

云缃绮细瞧去,打头的不正就是给崔相带绿帽那位私兵头子。

崔相拨开挡在他身前的私兵,正眼都没瞧站在前面的崔寔,一下把尹溪抱在了怀中,“溪儿,外祖来晚了,没伤着吧?”

云缃绮眉头紧皱。

若是换了旁的家族,若不是崔寔面无表情却满眼落寞,她这会肯定代入感十足:好一个隔代亲的祖孙情。

尹溪被她瞧得尴尬,一把推开崔相,将今日事细细说与他听了一遍,又将崔寔所出的主意也讲给了他。

崔相连连道好,“便如溪儿所言,我这就着人请有司去货郎、车夫家里核验那些油坛。”

旋即,他又对刘巡使道:“派人开坊门,送这些货去莲华寺。”

刘巡使颔首,便要往外走。

崔相一把揪住他的官服领子,“方才我说了,听溪儿的话,你人留下,下令便是。另外,给大家伙都寻个休息的地方。”

刘巡使无奈,却丝毫不敢反抗,叫来一旁的小卫,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崔相又踱步走到尹风跟前,“七殿下,来都来了,不若陪老夫喝上几杯,静观其变?”

尹风并不理会,直直往外走,却一下被崔宅私兵拦住。

崔相得意地上前,“哎呀,可惜你外祖王家在京城立足的时间太晚了,永兴坊没他的地方了。七殿下,既来之,则安之吧。”

尹风深呼一口气,撂下手中皮鞭,似笑非笑:“如此甚好。”

语罢,他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私兵盯着,跟崔相和刘巡使往后院去了。

云缃绮还是第一次看尹风吃瘪。

心里除了暗爽,又有几分对权力斗争的恐惧。

她多么希望崔、王两家的斗争,在此事后,便能有所了结,切莫再牵扯到可怜的阿寔,和莲华寺里的云杉法师了。

“阿绮,想什么呢?”崔寔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阿寔,就是……”

“小舅,你真不解风情。小舅母方才从狱里出来,肯定是怕得很,这有何问的?”崔相等人一走,尹溪又恢复了那稚子模样。

崔寔老脸一红,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尹溪,亏我逢人还赞你苦心孤诣、潜心在学,竟说出这般混不吝之语?”

尹溪捂住脑袋,吱哇乱叫,“崔寔,你谋杀皇子,该当何罪?”

崔寔巴掌又扬起来了。

尹溪往裴尚食身后一躲,告起状来,“裴尚食,他欺负我,我回去给母妃告状,你得给我作证。”

裴尚食无奈一笑,“九殿下,奴晓得了。少府同四娘还有事要商议,奴带殿下去歇着吧。”

尹溪是个人精,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一边拉着她往里走,一边道:“也好。尚食似乎与小舅母关系甚密,不若便从她为何不像母妃所说那么…普通,反而颇有几分姿色说起吧…”

裴尚食转头,递给云缃绮个“我开始乱编了啊”的口型,便跟着尹溪走远了……

见人都散去,云缃绮才敢放肆地扑进崔寔怀里,狠狠汲取他身上的雪梨檀香味,还有,取之不尽的安全感。

崔寔先是一怔,随后又抬起手,抚上她凌乱的发间,轻声道,“阿绮,你受苦了。”

云缃绮忍住泪,声音有些闷闷的,“阿寔,是我不对,不该在脑子犯晕的时候做决定,还瞒着你和裴尚食,害得你们为我这般费神。”

崔寔不住地摩挲着她的发,像安慰受伤的小猫,“阿绮,你很聪明呢,落了狱,还晓得用白羽鹦鹉来报信,不然,我纵使有通天本领,也寻不到你。况且,这事,说不准,你还做对了呢。”

云缃绮抬起湿漉漉的眼,瘪嘴道:“真的吗?”

崔寔重重地点头,“若不是你中了计,他们也不会如此快速行动,想着将油运往莲华寺,再趁机诬陷崔家和尹溪一番。

若不是为了寻你,我也撞破不了这件事。如此说来,你是崔家的大功臣,是尹溪的大恩人,该我来报恩才是。”

云缃绮突然不哭了。

只因他的“报恩”,来得那样突然、又热烈。

她只觉得脑袋昏聩不已,胸口颤栗不止,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

她只好踮起脚,本能地揽上他的脖颈,贪婪从他唇间去索取那,用以维系心跳的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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