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选菜单的决议结果公布以后,果然有许多人对此感到不满。
张掌固走了后门的消息一时间甚嚣尘上。
云缃绮适时将那菜单的内容散布了出去,大多数人,又都选择了闭嘴。
之后,来寻过她的有两个人。
一位是矮个刘掌固,他来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对张掌固的厨艺水平表示怀疑,其二自是对云缃绮向七皇子殿下举荐他拟下的小国菜谱表示感激。
云缃绮对“一”这事,当然没发表任何意见。
她只对刘掌固叮嘱道:“莫说儿没提醒您,这小国虽不受圣人重视,可来者是客,前辈千万不能怠慢,不论是谁来置喙,您也要秉持着按最高标准奉菜的标准,您想万一哪个脾气不好的,说这吃食越来越难吃,非要面圣去参您一本,可就不好了。”
刘掌固虽不明白她所说的“置喙之人”指的是谁,可对这善意的嘱咐,却也牢记在心,“多谢四娘提醒,某也是第一次担此大任,若遇着麻烦,还请四娘不吝赐教。”
云缃绮应下,“您若有事,尽管知会裴尚食与我便是。”
......
那第二个来的,自是一下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张掌固。
他起先是对此表示不解,还有些蛮横无理:“二位,为何要送我如此大的人情?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云缃绮笑道:“难道张掌固对此次能够独揽大权不心动吗?不然,你直接去向张寺卿揭发我们,再出一份更好的菜谱呈给七皇子殿下便是了。”
听了这话,张掌固收回了质问的语气,转而有些客气,“我也不是这意思,只是若二位身份尴尬,实在怕惹寺卿不满,在下也是愿意帮二位扛起这名号的,不过这上头有些菜式,在下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得劳请二位倾力相帮了,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能把这大宴办好,不是吗?”
云缃绮这会却不笑了,“张掌固求人帮忙,也不见个求的模样,嘴一张,一点表示都没有。”
那张掌固闻言,更卑微道:“不知二位所求为何?银钱?我若是得了赏,定会分二位一半,您要不信,我们可以签字画押。”
云缃绮见他上钩,满意道:“签字画押,确实可以。不过张掌固大可放心。我们要的不是赏,不过跟您一样,也要图个名。”
张掌固疑惑道:“此话何意?”
云缃绮笑,“届时,您只需要在圣人和广大来使面前言明,这菜单也有我和尚食一份功劳便可。”
张掌固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口说无凭,还要您立下字据为证才是,字据里可就不能说是我二人相帮了,您得明说这菜单是我二人所制。”
张掌固显然不愿,“万一你们翻脸不认人,我该当何如?”
云缃绮也不慌,“您若不愿,那就自个做这些菜,毕竟张寺卿说了,我们只是从旁协助,您才是真正掌勺之人,到时候交不了差,谁头更大?”
张掌固听了这话,转身走了。
不过隔天,就将那签字画押的字据递了上来。
这么一来,整个外使宴的进度与安排,也就几乎全然操控于她手中了。
裴尚食除了不住地夸她聪明,还问起了另一桩事,“你与崔相谈判的事,准备得如何了?可有足够的把握,说服于他?”
云缃绮点头,“还得多谢了这套菜谱。现下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三日后,那东风吹来了。
可令云缃绮诧异的是,崔寔选的这地方,实在是不适合谈判。
城北莲华寺,他母亲带发修行的地方。
云缃绮细细回忆起那日在崔宅之事。
她依稀记得,崔相提过,过几日便是崔寔母亲的生日,如若崔寔表现得好,如何如何之类的。
如此看来,应是崔寔可以有机会去探望母亲。
不过,崔相又怎会跟着去呢?
百思不得其解间,外头的叩门声又响了起来。
“裴尚食,您尽管进来便是,不用敲门了。”她双手支住脑袋,还在想这件事。
“四娘,是我!”外头响起的是崔容的声音。
“九郎,这么晚来,可是阿寔那边又出事了?”云缃绮急忙开门。
崔容唉声叹气一番,对她道:“是也不是。四娘,说来话长,你这女子闺阁,我也不便入内,不若去楼下大堂,要一壶酒,边喝边聊吧?”
云缃绮见他愁眉苦脸,点头应下......
小菜还没上齐,崔容已喝了有小半壶。
云缃绮明日还有正经差事要办,可一口都没敢陪,“九郎,到底怎么了?”
崔容喝得醉眼朦胧,“四娘,明日父亲和母亲,就要去莲华寺求云杉法师赐吉时于我和那卢泓月了。”
“卢泓月回来了?”云缃绮疑惑道。
崔容摇头,“这才是最可气的,卢家连人都交不出来,他们竟已然要去求菩萨庇佑此姻缘......我算什么,我连那泥塑人偶都不如?”
云缃绮不知该如何规劝,只得安慰,“既然卢泓月未归,那此事定还有转机,说不准她真看上梁谨了,你就解脱了。不如这样,等我忙完外邦使臣宴的消息,你同我与阿寔一块回奉县,咱们好好把这事了结了。”
崔容又连喝了好几杯,听得稀里糊涂,只歪着嘴道:“奉县好,好地方。”
云缃绮也不好答话,只能陪着他,聊以解解心中之苦。
突地,她想起来,方才崔容说,明日崔相和他母亲,要一同入莲华寺,这恐怕便是崔寔安排她在那里与崔相见面的原因了......
不过,她很快就有了个不好的念头,“九郎。那位,云杉法师?”
崔容满脸通红地抬起头,“四娘,你果真聪慧。云杉法师,便是阿兄的生母。”
云缃绮心头一冷。
这一切听来,可带了许多讽刺意味。
因不能生育而入寺修行的当家主母,进了莲花寺,成了为人演算吉时的大师。
而此次,来求她之人,竟是那人渣前夫和新欢。
可明日,明明是她在俗世的诞辰。
云缃绮轻叹一口气,有点心塞,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明日诸般情景,又想起崔寔,恐更难面对生母,突地她就觉得这阵东风吹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