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京东市。
今日天公很是作美,太阳暖烘烘地照在云缃绮身上。
她在东市口,已足足站了半个时辰。
可惜,那人始终没来。
她甩了甩脑袋,掏出秀帕,轻揩了揩额头和鼻尖细汗,转身往里头去了。
东市靠近大楚皇宫,周围各坊里,亦都住着和安仁坊差不多身份、甚至更高贵的达官显要。
云缃绮才转悠了一会儿,便被满街的高档“奢侈品专柜”迷花了眼。
许是那些东西要价太贵,大多数店铺都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市内巡逻的金吾卫比来逛街的顾客还多。
更不用提西市那些杂耍的汉子、跳舞的胡姬、卖骆驼串的买买提,一个都没见着。
若说西市是古灵精怪的小花仙,那东市便是高不可攀的神之女。
云缃绮挑挑眉,“今个咱就奢侈一把,好好做个人上人。”
她沿着朱雀大街东侧一路向前,只这一溜商铺,就有许多卖珠宝首饰、成衣、锦缎、胭脂水粉还有琵琶名琴的。
再转头到路西,那一溜有些酒楼茶肆,还有的神秘建筑,光看门脸也不知道是弄啥的,门口的守卫一脸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云缃绮打个哆嗦,转而往东边正对着的首饰铺子里去了……
这好家伙,金碧辉煌的,忒吓人,晃得她眼睛生疼。
云缃绮连那正中摆放着的凤羽金步摇看也不敢再看一眼,摸着边上的柜台,挑起来。
“小娘子,想看着什么样式的?”着一身牡丹花色襦裙的“柜姐”走了过来。
云缃绮挠挠头,“就挑两个簪子吧,这个、这个、那个,拿出来我看看。”
那柜姐露出她卖炸鸡时一模似样的职业假笑,“小娘子可真有眼光,这两只红玉搔头簪,乃麦加石所制,产自遥远的藏地,可稀罕着呢,您瞧瞧这色泽,瞧瞧这质地,多上等啊!”
见云缃绮不答,她将那两只簪子互相一击,“您再看看这硬度,多好啊,能戴许多年呢。”
云缃绮眼一眯:不就是某品牌惯用的红玉髓吗?你们都爱玩这个啊。
“这个多少钱?”
那柜姐竖起个“二”。
好了懂了,二百两。
虽然时代变了,这些玩意从古至今都卖这么贵。
她又笑笑问道,“那另一只呢?”
柜姐笑得没那么欢了,“这只玉兰拨形簪造型复杂,对工艺要求极高,五十两一支。”
云缃绮一喜,这好啊,金子的,多划算,“这个和那只紫藤花造型的给我分开包起来。”
柜姐礼貌笑笑,点头应下。
她又四下转转,挑了有金手镯、金耳环、金戒指、金项链,各两套,统共得值三百两。
她大手一挥“通通给我包起来。”
柜姐一下笑开了,“好嘞。”
这两套金首饰,她一套准备送与永阳,另一套准备回奉县带给母亲。
大头都花出去了,剩下的一百来两银子,她又去成衣铺子给爹爹、兄长们置备了些行头,什么腰带啊、马鞭啊、皮靴啊,应有尽有。
这十天赚的,也都花的差不多了。
不过,失恋后疯狂买买买,确实能忘掉很多不开心哦。
许是见她一回买得多,那店家还特意给她叫来了路口候着的马车,问了住处,一听是安仁坊薛府的,还以为大小姐呢,点头哈腰的就给送到东市大门口去了。
云缃绮瘪瘪嘴,一模似样,一模似样。
马车刚要驶离,却被人拦了下来。
正是方才西边那神秘建筑门口的守卫。
云缃绮暗自腹诽,那里头不会是青楼吧,这俩人要拐我?这到处都是巡逻的,胆也忒大了。
她刚要大喊救命,那两个守卫一左一右地递进来两个首饰盒子。
她不接,人家也不让她走。
她无奈接过,打开一看。
正是方才自己嫌贵没买的那两支红玉髓簪子。
“谁派你们来的?”她问。
那两个守卫不答。
“你们不答,这东西我不要了,看你们怎么交差?”
这话一出,那俩人一下跑出去老远。
云缃绮无奈,唤车夫等她一会儿,下了车去追。
还没走出几步,她又听见踢踏的马蹄声大作......
尹风今日倒穿得很正经,手里捧着好大个匣子,自马上翻身而下。
“四娘,方才送你那簪子可喜欢?”
原来是他?还以为是他……
她眼底仅剩的那丝希冀也荡然无存,只道:“不喜欢。”
尹风走近,把手中的匣子打开。
一时间就闪瞎了云缃绮的眼。
“那钗子簪子孤也瞧着普通,镇店之宝——金玉凤羽花步摇,如何?”
云缃绮连连推脱,“无功不受禄,儿担不起这个。”
尹风硬往她怀里送去,“就当是阿星那事,孤与你赔不是。”
她摇摇头,“那事已经过了,殿下不必再提。”
尹风叹了口气,“就当是你与那死鬼成婚的添头,可以吧?”
这话一下刺激到了云缃绮,成婚?
连死鬼都不愿与她成婚。
她把那两盒簪子往尹风怀里一扔,边往马车里跑边道:“那就更不必了,我与崔少府,成不了婚了!”
尹风一愣,“此话何意?”
还不等去问,云缃绮的马车已快速驶离。
他看着怀中的物件,喃喃自语:“那便留到孤大婚吧。不过,这店家倒是挺会做买卖,还平白送孤一支簪子。”
……
到了薛府,云缃绮忍着内心酸楚叫来翠羽和紫鸢帮她把买的东西提回院里,自己就寻了个小角落哭去了。
“尹风说得没毛病啊,确实是死鬼啊,天下男人多得是,我咋偏偏喜欢上一个死鬼?”云缃绮蹲在小花园墙角,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的,“我们女人就该搞钱,才不会受伤…呜…嗝…”
她两手薅住花圃里的草,一根一根地拔起来,“秦始皇大大说了,丈夫不本分是要受髡刑的,我这就把你头发全拔光,呜哇……”
“小阿绮,你做啥子呢?”不远处,永阳狐疑地半蹲下身子,朝她看来。
云缃绮赶紧转过头,掏出秀帕把脸胡乱一抹,道:“姐,我给咱家花坛除杂草呢。”
永阳:“真的吗?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