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裴尚食走远,云缃绮一把拽住还在吃菜的永阳,“姐,等会再吃,你先想想我这脸,咋样能变丑些?”
永阳差点被那汤烫了心喉,缓了缓劲儿,她才道:“你也想做尚食?一心搞事业那种?”
云缃绮摆摆手,“大可不必,皇宫那是啥地方,在里头我活不过一集。”
永阳被她逗乐了,“你这话说得有趣,不过那地方别说你,我都待不下去。”
“所以啊,我得赶紧变丑,别说被圣人看上了,万一哪个皇子惦记上我了,也挺可怕的。”
永阳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我之前听你说,吃了辣,就会变成猪头模样,不如……”
云缃绮瞪大眼,头摇得像拨浪鼓,“这可使不得,不仅是变猪头那么简单,还会全身奇痒难忍,一不留神就晕倒,睡好久才能醒来,误了事就麻烦了。”
永阳托了托腮,“既然你对辣椒过敏,说不准还对别的什么也过敏,比如海鲜、花粉、大葱、香菜,不如……”
“姐,妹妹的命也是命,可不敢这样试。”云缃绮想,“不如用用大化妆术?”
这回轮到永阳摇头了,“入了宫的厨娘,虽不常侍,少不了要沐浴更衣,换了统一的宫服和打扮,才可进尚食局制膳的,一见水,你就全露馅了,说不准还叫人觉得别有用心呢。”
那可该如何是好?
她怂,没有裴尚食那样的气魄。
左思右想,算是有了个主意,她问道:“姐,你可认识柳先生?”
“哪个柳先生,这圣京姓柳的可多了去了。”
“哎呀,就是那谁家的郎中。”
永阳一拍脑壳,顿悟,“你说给阿寔自小看病的那位圣手柳先生?”
云缃绮点头,“我上次吃了辣,就是他给我开的药,止痒很快,当时还在路上,说好的来了以后再细找先生瞧,可这耽搁的,一直没碰上,况且人家也是看在那谁面上…”
永阳了然,道:“我与那柳先生却也不熟。他医术高明,京中有头脸的人家请他治病,也得排队。只因他曾是崔家客卿,又怀仁心,才一直对阿寔多般照料。”
云缃绮听明白了,这跟在大医院科室主任那挂号一样难。
她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另想法子吧。”
永阳却又问,“何不找找阿寔?你俩说到底也没真的发生什么,他又怎会不管你?”
云缃绮不答,好面子呗。
“阿绮,你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歇,待阿砚和他爹回来,我问问他俩,有啥馊主意。”
云缃绮迟疑道:“这事,说给他们听,没关系吗?”
“你放心,他们敢透露半个字,我明日就敢炸了薛府。”
姐,不愧是姐。
云缃绮把心放回肚子里,也确实觉得乏了,毕竟昨天夜里就没睡好,脑子早都不转了。
与永阳道别,她打着哈欠,回了自己屋里,才沾床,就呼呼大睡起来。
……
是夜,薛家花园。
一家三口撅着腚,趴在凉亭的石桌上,激烈议论着。
永阳问道:“阿砚、薛,你们如何看此事?”
薛砚:“小姨这姿容确实容易惹事,她既无意留在宫中,必须得改头换面。”
薛寺卿:“附议。若是遇见哪个提前进宫拜谒的使臣,掳到蛮夷之地去,那实是我大楚之殇。”
永阳:……
薛砚又问:“阿耶,你每日见那么多胡人,可有特别的法子?”
薛寺卿:“圣京乃是万邦来朝之地,放着崔少府不用,非要使夷人之法,实令我大楚蒙羞。”
永阳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好好说话!你爷俩,既然主意定了,现在就给我去阿寔那里,请柳先生明日来,时间紧任务重,尚食局傍晚就来接人了。”
薛寺卿父子朝永阳拜了拜:“臣遵旨,告辞!”
说罢,他们就这么一直拱手望着永阳,连连退后,差点撞到亭外的大槐树上……
不一会,西郊别院的门就被砸得砰砰作响。
反正崔寔住的这地方也没什么邻居,薛砚扯着嗓子大喊:“开门呀,崔寔,别躲在里面不出来!”
守院的刘阿婆听见这响动,一下清醒了,赶忙掌了灯,急急来开门。
看见黑暗里站着的两个眉眼极其相似的男人,其中一个还是她相熟的薛砚,刘阿婆有些安然,更疑惑不解。
她略行了礼,问道:“两位薛郎君,这么晚了,何故来寻五郎啊?”
薛砚问道:“阿婆,他人呢,这才什么时辰,您年纪大歇得早,他总不可能也睡了吧?”
刘阿婆面上有些为难,眼睛往斜上方一瞅,支吾道:“五郎近日操劳,确是睡下了。”
薛寺卿见过的各色人等,比薛砚吃过的盐还多,很是不信道:“阿婆,少府可是出了什么事,说出来,或许我们也能帮上忙,众志成城,才能共渡难关不是?”
见这位寺卿格局如此之高,如此之善解人意,她松了口,“五郎最近不太好,柳先生这会正在里头呢。”
一提到柳先生,薛砚顿时没了方才那气势汹汹的模样,“阿婆,我们进去瞧瞧便走。”
刘阿婆“哎”了声,提着灯,将他们往主屋领去了。
崔寔有点子古怪,入了夜,不喜府上掌灯,除了主屋和东厢房透着点烛光,别院他处皆是一片漆黑。
三人就循着这三两残灯,踏过廊庑,来到他房门前。
“柳先生,薛家两位郎君来看五郎了。”
里头静了半晌,传出声,“请二位进来。”
薛家父子刚踏进来,便被满屋子艾烟味熏得脑袋发懵。
屏风里隐约可见,柳先生在施艾灸。
“先生,阿寔他…”
“不大好。这几日太过操劳,有些力竭之症。”
薛砚自小与崔寔交好,知晓他不语,就是身子很不好,但也不愿人担心过问。
人也见过了,就是这么个情况,他看了眼父亲,两人心里都有了数。
薛寺卿开口道:“既是如此,我们也不便打扰先生诊治,这就告辞了,若是少府有什么情况,还请先生知会我府上一声。”
柳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艾烟,略颔首,“恕某不送。”
薛家父子起身,推门,却又被叫住。
“寺卿留步,可是阿绮,拜托你们来的?她要进宫了吗?”
薛寺卿立定,把方才永阳说的和他们担忧的,都告诉了崔寔。
“寺卿、阿砚,明日辰时,柳先生会去府上。”
柳先生:“五郎,明日还要施针…”
“不急这一时,也没多大用。”
柳先生:......
薛砚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又听病榻上的人道:“还有,阿砚,别说我的情况,不然你我割袍,咳咳……”
薛寺卿扶了扶薛砚的肩膀,薛砚憋着劲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