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缃绮吓得腊肉都掉在了碗边,心道:这是哪个霸总突然穿过来了吗?
梁谨一时间火冒三丈,“崔寔,让你大冒险,可不是让你占便宜。”
崔寔理都没理他,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少府,这恐怕不合礼数吧?”一旁的老仆劝道。
崔容抠了抠正在结疤、有些发痒的脑门,提议道:“我以为,此事要看四娘的意思,若她愿意,诸位也不必过忧,我以官位作保,阿兄绝不会逾矩;若她不愿,就不必强人所难。”
于是四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云缃绮。
她身上疹子愈发严重,脸也开始发痒,虽不晓得崔寔要干什么,可她确实得先避开众人,于是她飞速刨完饭,喝了碗汤,起身奔离。
“我愿意,前面小树林儿见,等你。”
崔容一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表情,专心吃起菜来,“这加了野蒜的鱼汤果真更鲜,四娘家的腊肉也做得很香呢。”
梁谨可没什么胃口了,提起壶酒,就往自个的马车上去了。
崔寔叮嘱老仆一会去云缃绮那驾马车边等他,起身往小树林里走……
“别过来,别过来,离我远点!”云缃绮捂着脸大叫。
此时,坐在不远处草地上消食的崔容皱了皱眉,“阿兄这是在做什么?我的官位…先观察一会吧。”
“阿绮,我不过来。”崔寔停住步子,“我晓得你起疹子了。”
云缃绮慢慢把手从脸上挪开,猪头模样就又复现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这般模样,不晓得是什么病,就多留意了些。”
他向前几步,继续道:“云县丞夫妻爱女,却叫你自己在小厨房做饭,总不能是为了我一个外人;奉县女无辣不欢,你做的菜,放了辣的,竟一口不吃。
那时候我大抵就晓得了,今日你为了那句“说谎吞一千根针”的赌咒,硬吃了辣,不住地抓挠手臂,我就万分确信了,因而,才提了那样冒险的要求。”
云缃绮从来没听过崔寔说这么一大段话,也从来不觉得他是这般心细如发。
听着听着,竟觉得鼻尖微微泛酸。
可不能哭啊,会更丑的。
“阿寔,谢谢。”
“为何?”
“大概是因为吃辣会变丑的秘密,除了家人外,还有人能分享了吧。”她说这话时,还是忍不住抓挠手臂。
崔寔只好又上前几步,将她双手锁住,隔着衣袖,牵到自己怀里,“方才一起吃饭的那位老仆,其实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郎中,会治各种疑难杂症,你若愿意……”
“我不愿意。”她捂着脸,“除非……”
用秘密交换秘密。
崔寔半分未迟疑,“我答应,身体要紧。你想知道什么?”
崔寔话接得太快,倒叫她有些懵了,该问哪个呢?
问他为何隐瞒自己与崔容的身份?这个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毕竟到了圣京什么都晓得了。
问他喜不喜欢自己?这个还用问吗?是谁藏小纸条我不说。
问他到底敢-不-敢喜欢自己?这个说好了的,京中事了再答复。
思索了一番,云缃绮往他怀里又靠了靠,踮起脚,在他耳边问道:
“那天在柑橘园,是你第几次与人那样?”
“咳咳咳咳咳……”
崔寔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侧过身,掏出帕子捂起嘴,不住咳了起来。
此时,依旧坐在草地上暗中观察的崔容听见这大动静,终于起身,放心地走远,“我就知道这病秧子,什么也干不成。”
“哟,别急,好好想想,第几次我都不怪你。”
崔寔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腾出只手,竖起大拇指倒着向下比了比。
在本朝,这可不是“你个菜鸡”的意思。
而是“一”的意思。
云缃绮大笑:“走吧,去看郎中。”
崔寔叹了口气,又隔着袖子将她双手锁起,往马车旁去找那位老郎中了……
马车旁的老郎中见他紧紧钳着云缃绮,姑娘家又很是不情愿地低着头,急忙快步向前去阻止,“哎,少府,这,这使不得啊。”
崔寔放低了声音道:“嘘,柳先生,小声些,我是带她来瞧病的。”
云缃绮这才把脑袋抬起,露出个丑得不能再丑的笑。
柳先生见状,忙将二人迎上了车。
一番诊治后,又听云缃绮说这是吃辣引起的,他道:
“四娘这病症,我也遇到过,可从未见过这般严重的。我先按着现有的药材,开副止痒祛疹的方子,先将病情压下,待到了圣京,再做打算,如何?”
云缃绮点头谢过,心道:只要能止痒就行,这要是穿越导致的身体异样,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的。
“再给她开副养胃的方子吧。”崔寔开口道。
今日云缃绮在车上干呕了一天,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然也不会叫崔容将整个车队停下整饬休息了。
云缃绮有点小感动,又笑了,这下更难看了。
那表情逗得柳先生都显得不很专业了,“少府……我,我先去抓药了。”
崔寔点头应下,找了块布将云缃绮乱抓的手绑起来,也起身下车。
“你去干嘛!今天还要坐在外头吗?”
“熬药。”
她手被缚住,拉不开马车帷幔,又不敢探出那骇人的脑袋,只好闭起眼,忍着想抓挠的心,放空起来,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片刻后。
喝得醉醺醺的梁谨始终放心不下云缃绮,晃晃悠悠到处乱转,寻找二人的踪迹。
小树林里遍寻未果,他摸到了马车这来,一掀开帷幔,脑袋里的火就冲了上来。
“崔,崔寔,你这个王八羔子!”
他一转身,又瞧见河岸边火光乍现,隐隐约约迷迷糊糊好像就是那王八羔子。
梁谨打着趔趄,飞奔而去,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又拍拍泥爬起来往前。
到了地方,不待河岸边人开口,他就顺手举起火堆旁盛药用的空碗,狠狠砸了下去。
“阿寔!”云缃绮突地从梦中惊醒,她做了个噩梦,梦见崔寔消散在风里了。
听见外头在吵嚷还有股血腥气传来,她赶忙探身往外瞧。
糟了!
碍于被紧缚的双手,她只好转了个身,双膝着地,磨跪着下了马车,一路往河岸边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