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缃绮笑着将此事解释给母亲听,只听袁氏道:“王大娘,快叫你家铁牛多贩些来,拿到首县去卖,保不准你以后享大福了。”
王大娘乐得合不拢嘴:“他说等忙完这阵儿就去。不论后头啥样,我还是愿意和娘子还有四娘一处的。”
语罢,三人都笑着忙活起案头上的事情了。
虽说已分好了工,也提前做下许多准备,云缃绮手头的任务总归是最重的。
她先叫王大娘帮忙宰了鹅,按部位细分成若干小块。
这会工夫,就先将猪五花肉放进锅里煮上,约莫得半个时辰才好。
然后,她来处理鸡爪,烧油,下黄糖化开,待冒白泡时下鸡爪,上糖色捞出。另又取深锅倒油烧至四成热,将鸡爪反复炸至枣红色备用。这时候用酱油,常用的大料、生姜及饴糖熬一锅卤汁,倒入鸡爪浸泡上半个时辰。
此时,鹅也杀好了,简单焯水去血沫腥气后,也先丢入那卤汁中浸泡。
这周黑鹅,是甜辣口感,黄糖和干辣椒还再加些甜面酱就能大致勾勒出它独有的风味,云缃绮又将这些混合,做了一锅酱汁,待肉卤好了,放进来收汁便好。
这么做还有个私人原因,她不能吃辣,却也想吃鹅。
这三道虽是凉菜,却费工夫,倒是那几个热菜汤饼,讲究火候,快手即出,半个时辰做完,恰巧赶上凉菜收汁调味儿。
芋头难熟,先收拾它,虽说胥余汁稀奇,做法却很简单。胥余汁烧开,下入芋头,还有少许黄糖,就这么咕嘟着,把芋头煮软烂即可。
肥肠煸出油脂后加入葱姜蒜、青红辣椒和花椒大火爆炒,待表皮微卷发黄,撒入薄盐调味即可出锅;爆炒鸡胗套路相差无几,却更考验火候,先略微焯水,然后倒油开炒,花刀开裂即刻盛出。
最后是主食蒜蓉烤葱饼。
本朝人喜食饼,却很少给饼调味。
云缃绮老早就嘱咐王大娘,在做饼时给面团里加些细葱丝。
这样的饼,刚烙出来就能闻见大葱的清香,很是诱人,这时候再在火上一烤,葱丝就被烤得焦香四溢,更具风味,再在饼上刷上她特制的五香粉还有蒜蓉酱,那味,别提多香了。
这会儿,再回去给白切肉调味,给爆了虎皮的卤凤爪收汁,给周黑鹅增香,一切都拿捏得恰恰好!
袁氏忍不住连连称赞:“阿绮这手脚麻利得很,虽说东西是怪了些,闻着也都很香呢。”后又心疼道:“连轴转了这么久,去泡个澡,更个衣,再赴宴也不迟呢。”
云缃绮无力滑跪在地上,撒娇道:“阿娘帮我。”
袁氏宠溺一笑对着王大娘道:“这里就交给你了,一会再叫丫鬟们来传菜。”
王大娘正在偷吃凤爪,尬笑着点头。
……
洗香香后,袁氏替女儿绾起半湿的头发,感慨道:“阿绮如今这般能干,一下就是大姑娘了。”
云缃绮笑着回头:“那我做什么事,阿娘可都会支持我?”
“自然。”
“那我们先拉钩。”云缃绮伸出小指,勾住母亲的,又将两人大拇指对上,“你答应我了哦,不许反悔。”
袁氏不知这话何意,只慈爱地点头。
“娘子、四娘,用饭了。”外头丫鬟来唤。
应了声,云缃绮也替母亲理了理鬓角,就笑着牵起她的手往外走了。
一进饭厅,云缃绮一眼就扫到了三哥云亦杉。
这位兄长,每回吃都不缺他,今天可得好好发挥作用。
待众人坐定,云安发了话,丫鬟们就撤了餐盖。
霎时间,各式香气就充盈了整个饭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欣喜又好奇的表情。
“云家私宴,请享用!”
云缃绮得意地报了菜名,又引来连连惊叹。
“虎皮凤爪,这是鸡爪?外皮层叠起伏裹满酱汁、内里绵软一抿就脱骨,大绝!”崔容吃得陶醉无比。
崔寔瞧见他那一脸没出息的样,正要又踩他一脚,就被崔容塞了一只进嘴里。
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啊,这东西富含蛋白质。”
崔容听了这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后又吃痛地狞笑起来。
崔寔只好将那东西吞下,眼神一亮,“果真,绝。”
“再尝尝鸡胗、肥肠还有大鹅,都可香了呢!”
崔容来不及答话,一个一个试了:“鸡胗弹牙脆爽、肥肠焦香肥厚,大鹅又甜又辣令人欲罢不能,大大绝!”
云缃绮见这家伙毫不犹豫,更加肯定他与崔寔不是兄弟了。
家里其他人见京城里来的官都吃得这么香,也都动起筷来。
怎么回事,根本停不下来啊!
“再试试胥余汁煮芋头。”
此话一出,连崔容也不试了,连连摆手:“那不是做草帽用的,怎么吃?”
这胥余,其实类似于后世所说的椰子,本朝也有产,不过是在地处偏远的南洲岛,那里四季如夏。
王大娘的丈夫,常年跟南洲有生意往来,这几日刚回来,带了些南洲特产,其中就有胥余。
可在本朝大陆,胥余这东西很少像椰子一样被用来喝,人们更在乎的是又坚又韧的胥余壳和胥余叶片。
南洲人通常用这些编织成大沿尖顶的草帽,防风吹日晒,后来这东西也火到了北方。
前几日王大娘在厨房偷闲编草帽,云缃绮一下就瞧见了这神似椰子的玩意儿。
见她只取了外头的壳来用,云缃绮就大概晓得,在大楚内陆,几乎没人喝胥余汁了。
她把王大娘扔在一边的胥余壳捡起,稍洗了洗,拿把刀剁开个口子。
她取碗来接,乳白的汁水顺势流下,惊得王大娘大嚎:“天爷嘞,这胥余里头还有羊乳?”
云缃绮分了半碗给她,王大娘顿时感觉前半辈子都白活了。
好一个买椟还珠啊!
所以今日,她必定要给此物正名!
云缃绮笑眯眯地给崔寔盛了一碗,“阿寔,喝吧,对身体好呢!”
崔寔又见崔容在一旁怪笑,顿时脸上发烧,端起那碗一饮而尽,然后呆住:“这竟比羊乳还好喝,亦无腥膻气,芋头久煮,也变得甘甜奶香。”
这话一出,崔容连带云安都心动了,刚要伸手拿勺,三郎已率先给自己盛了一碗,几个人顿时就笑作一团。
云安叹道:“好吃好喝啊,而且,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乖女回来了,果真不一样。”
见众人胃已被征服,正是适合谈心的时候,云缃绮试探道:“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爹爹可愿意?”
还没等云安答话,袁氏先开了口,“阿绮,你要去哪,家里不好吗?还是你,你倾心于崔少府,要与他去京城?”
正在吃饼的崔寔,险些被噎死,赶忙喝了口胥余汁,又差点被烫伤。
云缃绮忙摆手:“说,说对了一半吧,我是要去京城,但是是去宫里谈贡橘的事。”
随后,她就将那日与崔寔商议的先进京城薛家做“名厨”、后被引荐入宫给圣人制膳的法子讲给了大家伙。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