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的眼前只剩下了一双充血的兽目。
是余森,他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子,他怒目而视,他吃牙咧嘴,他发出了至今从未听过的怒吼。
“你胆敢向我下手。”
我手脚一颤,紧握的匕首已然有些松动了。
还不等我朝前一挥,顿时感觉到胸膛一凉,进而一热,似乎有水声从那里流出。
我低头看去,一颗火热奔放的心脏被一只利爪紧紧地攥在了掌中。
我只觉得身子好似堕入了冰窖一般,仰面就朝后跌去。
大胡子说道这里,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肋骨之上的伤痕,他已是幽魂,或许早已经没了感觉,但是那刻骨铭心的痛苦是从未忘却的吧。
我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听他一直在讲这个故事,这一坐至少有了数个小时的时光,那高台之上的灯烛,燃尽又自动地生成了一根新烛,爆出了火星,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次重复生死的过程。
我茫然失措地沉浸在了故事中,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听这个故事,心中却又对它有了无比的渴望,我要从中找寻什么吗?我不记得了,渐渐地,我把故事中的牧师带做了自己,我就是一个信徒,修筑了教堂,招募了一众人手,然后遇到了一个道士,他自称是主教的特使,我被他胁迫,帮他挖风掘墓,看他施展法术,最后来到了一个意外的异域之中,我坠崖,我入水,我甚至拔刀相向,最后被他破腹取心,这一切听来,想来都是那么的如常,他或许说的就是我的故事吧。
我静静地回味着,那里有光明,也有黑暗,直到那里出现了一座石门,一座高耸的雕刻有无尽花纹的石门,它在故事中闪出了白光,刺进了我的双目之中。
啊,那道石门,为何如此的让人牵肠挂肚,那么熟悉,我仿佛已能触摸到它冰凉的雕文,那石上的感觉是如何呢?我脑袋一痛,顿时便似要爆开了一般,那些浑浊的气流渐渐地在身前消散。
我猛地一颤,浑身苏醒了过来。
彭,教堂左侧的一扇卧室的大门被打开了,发出了巨响。
“陆华牧师,你说的太多了。”
一个大汉身着黑袍推门而出,他面色冰冷,目无表情,只是看着我们,冷冷地说道。
他的身后渐渐地走出了十一个同样着装的大汉,他们的帽兜已然退到了肩膀,个个都露出了本来的模样,他们容貌各异,老弱兼有,但是他们的表情确实如此的划一,无言无情便是他们的凉气。
另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男子,眼白上翻着,怪叫道:“主人给我们的命令,是任何胆敢闯入蛇身之内,无论是人,还是灵,我们都必须得留在此地。而你,则只是负责接洽,而不能擅自泄漏主人的秘密。”
大胡子牧师身子瞬时一震,整个人的身形似乎塌陷了一般,他两眼之中满是痛苦的神情,但是随着上翻的白眼,正在逐渐褪去,他缓缓地朝后倒退了几步,再一次站在了高台之上。而在他之上的,就是那尊铜像,受难的圣灵,他目光深邃,直勾勾地盯着下界迷失的信徒。
我已经能想起了先前所有的事情,我来自何处,为何而来,要去往何方。我的目的明确。终于能从这深陷的噩梦之中脱身,我的背上已经是冷汗簌簌了。
“你们是什么,想要作甚么?”
我也不是好相与之辈,手腕一抖,已然翻出了王老太赠送的两柄峨眉短刺来。
“我们是什么不重要,而把你留下来,则是我们的目的所在。”
高台之上的大胡子已然没有先前讲故事的生气,他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死气,一对眼白无声地盯着我,就像是一条无趣的蛇怪。
“陆华牧师,你怎么了?”我朝他大吼道,只是在一刻之前,他还是那般的平易近人,而此时的这个洋鬼子,却看起来比鬼还要少三分气息。
“嘿嘿,嘿嘿。”大胡子发出了一声声的桀笑,而那边并立而站的众人则各各冷漠地注视着我。
“把你留下。”他们用着同样的声调,同样的语言,在向我咆哮着。
我端着短刺,护在了胸前,一刻也不在迟缓,看来,只能是觅得先机了。所谓,先发制人,后发遭殃。
心想就做,我腿上一发力气,身子猛然朝台上冲去,离我最近的就是这个洋鬼子,他身子靠着烛台,身后也是高墙,只有右侧可供他躲避,所以我右手直刺他的左臂,而左手则虚晃着,准备看准了时机,断他后路,这里不能给他任何喘息的时机,我不能仁慈,现在形势险峻诡异,务必要求一击即中。
我与大胡子最多只有两米的距离,而我骤然发难,也相中的就是这个机会,我本以为最少也能留下些伤痕,好为随后爆发的混战,减少些阻力。不料,这洋鬼子看似委顿,像极了一具干尸,但是他的行动迅疾异常,见我直刺而入,他只是身形一晃,就从右侧平移了数米,一下子就躲过了我的两道攻势,我此时收力已然不及,身子一重,就撞倒了那满是白色烛台的烛灯架子。
一本厚重的黑皮圣经也落在了我的脚边,而那边刚才还呆立的众人见我发难,顿时一通鬼哭狼嚎般的嘶叫,他们退去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了里面单薄的灰色短衫,一个个发着怪声,四肢着地,就像是一只只虎狼一般,散落开来,成一个扇形一般,把这个高台围了起来。
那大胡子也露出了原型,嘴角呲出了两根锯齿的獠牙,滴沥着散发着黑气的垂涎,紧紧地锁住了依着墙面随时准备搏命的我。
现在敌众我寡,而且看情形,这些人像极了电影中的狼人,他们显露了本性,一前一后,呈现出了攻击的态势。
我心中大骂,这算是个什么样的事情,本以为只是轻松地来探一探路,顺便找寻一下宝贝而已。
真他娘的没损到人只害了自己。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右边手腕上紧缚的白绫,它已然没有反应,徐芳,你大爷的,老子需要你了,你就他娘的躲了起来。眼前这些都不是善茬,你让老子如何应对啊。
嘿嘿,一声浅笑,萦绕于耳,我闻声顿时心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