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陈婉仪坐在妆台前,由着绿裳帮她梳头。
绯袖在一旁凑趣:“昨日可是热闹了,二姑娘哭着从大公子那里出来,半夜又去了玲珑阁,逼着老爷回了自己的院子,可真是凑巧,冯姨娘居然在亭子中一个人独饮。”
陈婉仪抿着唇,勾起一抹笑意,她从妆台上拿了一盒胭脂递给绯袖:“这个颜色与你正好相配。”
“冯姨娘这事做的好,大公子那边,也让冯姨娘看着些,做了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绯袖得了胭脂,欢天喜地地出去了,绿裳沉稳的道:“姑娘也太宠绯袖了些。”
“母亲过世,我是不能擦脂抹粉,绯袖这样的小丫头,若是收拾得漂亮些,我看着也心里舒坦。”
梳妆好,她又看了会儿账本,去了清晖堂。
为老夫人烹了茶,老夫人满意的喝了一口,温和的说:“你父亲可是着急让你嫁人,你外祖那边怎么说?”
陈婉仪抿了抿唇,不想多谈,老夫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绿裳,她站了出来:“老夫人,上次我去送香,周老夫人说让表少爷娶我家姑娘,可是姑娘不乐意,想为夫人守孝。”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父亲怕是受不住杜氏的挑唆,已经开始着急了,已经跑我这里来,要把你的亲事给定下来。”
顿了顿又说:“若是嫁给你表哥,总比你父亲出昏招,随意把你配了人的好。”
“祖母,孙女还不想嫁人,就在府中陪着您。”陈婉仪弯着唇,笑得乖巧。
“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好的,连他也巴不得我早点死,婉仪,这个陈府,最好是离得远远的,被个小妾弄得乌烟瘴气,着实有些不像话。”
老夫人自从那次发现佛珠是花奇楠后鬓角有些花白,许是年纪大了,对着陈婉仪就是一顿唠叨。
陈婉仪笑着说:“祖母要长命百岁才好。”
又叙话几句,老夫人乏了,陈婉仪告辞离去,自然是罗妈妈相送。
陈婉仪淡淡的问:“我记得兄长是过继而来,记到了母亲名下?”
才回了碧落斋,有丫鬟来报:“老爷在书房等了多时。”
陈婉仪迈步进去,陈敬德正在看她写的字,夸奖:“字写得不错。”
顿了顿又说:“婉仪,女子无才便是德,尽早嫁人,才是归宿。”
“父亲说的是。”陈婉仪点头。
陈敬德叹了一口气,“父亲觉得勇冠侯世子很是不错,听闻昨日还送了你不少女儿家的玩意儿。”
“父亲的意思是?”
陈敬德讶异地看着陈婉仪温婉如常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
毕竟李存孝可是和陈婉娇有私,不过李存孝很快就要有庶长子了,他又疼爱那个妾室,他是男人还不知男人劣性根,又怎么舍得让娇儿嫁过去。
“父亲觉得世子为人很是不错,读书上也有些造诣,听说他明年也要下场,父亲的官位低,若明年他中了举,人家就看不上咱们了。”
陈婉仪点了点头,“既然父亲觉得好,就依了父亲。”
她端了茶,陈敬德却还不曾离去,他踌躇着开口:“你母亲的银钱……”
陈婉仪轻轻地朝着他瞥了一眼,眸中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表情,像是在说,父亲您是读书人难道在肖想母亲的嫁妆。
陈敬德目光游移,若有似无的躲避着她的眼神,本朝虽然出嫁女的财产死后归夫君所有,可也没有哪个男人真正的动用过妻子的嫁妆,有子女的都是给了子女。
若是动用妻子的银钱,只能说这个人无能至极。
周蓝玉还在世前,每月都有周蓝玉给的银钱,可除了主家也没人知道,若是传出去会让他颜面扫地,更甚者会被方面嗤笑,他一个清贵的读书人,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只能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你兄长也是你母亲的儿子,这……”
陈婉仪拿了一本册子,缓声道:“父亲,这是母亲在世对她银钱的规划。”
她能杜撰出这本账册,归结于前世,母亲是把大部分的家产留给了她,被勇冠侯一家吞没了而已,不仅要了她的银钱,吴氏还到处敛财,不放过一个挣钱的机会。
陈敬德接了过来,觉得周身发寒,素日里用觉得周蓝玉对他以及这个府里都是满不在乎的,可早在一年以前都已经把她的财产规划好了。
上面细细的列了周蓝玉所有的钱财,还说了陈敏峰记在她名下也只是陈敬德自己做的,她本来就没有同意,她的财产只留给陈婉仪一个人。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下去,他不禁眼底有些发黑,这上京城中,怕就没有谁能有周蓝玉这般有钱,短短十多年把她的嫁妆经营得扩大了数十倍不止。
他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陈婉仪又拿出了一本账本:“父亲,这是咱们府上所有铺子的亏损,我已经仔细的列出来了。”
陈敬德接过来一看,以往还只是入不敷出,现在被挤兑得连伙计的月银也发不上了。
他艰难的开口:“婉仪,这府中……”
“父亲,难道这府中不是杜姨娘给败光的吗?上次女儿已经说过了,让她吐出来,若咱们铺子发不起伙计银钱的事再传出去,发不出银钱,怕是会……”
陈婉仪没说完的话,陈敬德哪能不懂,他才升了职,又近年关,必定会有人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陈敬德负手而立,在书房中左右踱步,须臾,他才转过身:“父亲会如你所愿,发落了杜姨娘,你可否帮父亲度过难关。”
“父亲想怎么发落杜姨娘?”陈婉仪不答反问。
“又是禁足?”
陈敬德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个档口,也只能先这样,等娇儿出了嫁,我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去。”
陈婉仪温婉的笑了,“也不是女儿不帮府里度过难关,实在是年关将至,母亲留的铺子许多余款还没有收到……”
这是对他处置杜妙娥不满意了,陈敬德脸色有些不好,一瞬间就怒了:“你这个忤逆不孝……”
陈婉仪又端起了茶,不想再理会陈敬德这个伪善的男人。
陈敬德恨恨的道:“以后在夫家受了欺负,可莫要回来哭才是。”
“哦?难道是父亲许我嫁的人家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家,女儿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二妹妹才是父亲捧在手里长大的,连与妹妹私会过的男人也想让我嫁过去。”
陈婉仪也不想和他虚与委蛇,脸色也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