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薇坐在轮椅上,就这么呆滞地看着病床,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恐怕这一天一夜席薇也没吃过任何东西。
“带战夫人走。”
见她这样,叶西宁知道交流不了,便让人带席薇走。
安静的病房里,阳光温暖地照进来,席薇突然开了口,“我这辈子唯一一次选择儿子,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那声音幽幽的。
有些吓人。
叶西宁知道席薇很爱战奕天,接受不了,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道,“你错的不是这一次,而是从一开始你就不曾为家庭温暖而付出过,否则,怎么会有今天。”
如果席薇一开始就是让家庭关系和谐,战凌州也不会被逼成如今的境界。
战凌州不救战奕天,她怪不了。
“……”
席薇呆滞地看着床,再没有一句话,也不反驳,就是呆呆地看着病床。
佣人上前推着席薇离开。
席薇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就这么一脸呆滞地被推走。
叶西宁想走,见到病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沓病历,她走上前,随手翻了翻,被上面的某行字吸住视线。
病历上主要是讲战奕天截肢的情况,但有一行字是说战奕天的脑袋曾经受过伤害,会出现精神不稳的偏激状况……
一笔带过。
还有几个术语,叶西宁不是看得很懂。
脑部曾经受到过创伤?是什么创伤?
她怎么从未听战凌州提及过……
她走出病房,找到一个医生,仔细地询问了病历,得出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医生给她解释了一堆,最后口都干了,说道,“通俗一些讲,病人的脑袋受伤过,导致人会精神异常,也就是人们口中说的神经质。但这个病人我们观察过,行动说话没有异常,应该是脑部受伤带来的后遗症相对较小,所以也不需要特别注意。”
原来,战奕天精神方面有问题。
没有异常。
他的异常都表现在丧心病狂又匪夷所思针地对亲人了……难道说,战奕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有病?!
恐怕战凌州也不知道。
否则,战凌州不会不向她提及的。
想到这里,叶西宁将病历直接撕毁丢进垃圾筒里,她不能让战凌州知道战奕天是因为身体原因才会做事那么偏激……
战凌州会后悔的。
“……”
十二站在叶西宁身旁,看看垃圾筒又看看叶西宁,乖巧地沉默着。
叶西宁盯着垃圾筒,心里涌起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算什么……天意弄人?
一个做尽坏事的人到死后,才被发现是有精神问题……
战奕天死了。
叶西宁还是觉得荒唐,她心中最恐惧的恶魔就这么死了?真的死了?
她曾经无数次做梦梦到战奕天死得惨烈,可他真死了,她觉得不可思议。
——
叶西宁再一次踏入罗家庄园,庄园拥地辽阔。
许久的车程后,叶西宁才带着十二走下车。
一走进大门,叶西宁便拉着十二的手去拜访了罗先生,小溪边,罗先生又是一个人在垂钓,鱼箱里已经收获满满。
“十二,叫罗爷爷。”
叶西宁看向自己的儿子,十二现在是叶西宁的小尾巴,乖巧地叫出一句,“罗爷爷。”
“罗先生,我想就近照看席薇。”
叶西宁开口。
席薇现在这个状况,叶西宁担心她会做傻事。
战凌州对席薇一向抗拒,但其实更多的是期望,她不想再让战凌州失去亲人。
闻言,罗先生倒是没什么异议,道,“可以。过来陪我钓鱼。”
叶西宁拉着十二的手走过去,在小椅子坐下,一旁的手下拎来一个箱子打开,里边还未组装好的鱼竿。
叶西宁拿起器材熟练地组装起来,十二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是只老狐狸,我解决掉他是为民除害,你和战凌州也该感激我。”
罗先生的声音忽然飘来。
这种口吻就好像在做好事一般。
“如果你不曾拉拢他做事,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叶西宁淡淡地道,“谁是谁非,我不懂。”
闻言,罗先生笑了一声,手中持着鱼竿,冷冷地道,“坐在我这个位置,谁是谁非不重要,谁有用才最重要,没有用的弃掉就可以了。”
黑庭最大头目的理论。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只分有用和没用。
叶西宁没说话,组装着鱼竿,组装完做完一系列准备,她将鱼竿放出去,放下鱼饵,然后静静等待,一边趁机教着儿子,“十二,钓鱼一定要耐心安静,小鱼儿才会上钩。”
“我姐姐也很会钓鱼。”
罗先生忽然说道。
叶西宁怔了怔,“Alina的姑姑?我听她提过,说是失踪了。”
“是啊,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罗先生的语气有些惆怅,望着干净的小溪,“我还能时常想起和她一起钓鱼的场景。”
“罗先生很重亲情,如果能设身处地体谅一下别人的感受该多好。”
“你不用试图游说我。”罗先生说道,“我罗某能成就如今的黑庭,不是靠重情重义打出来的。”
是靠杀人放火,践踏人命吧。
叶西宁想着,伸手搂过十二,让他也感觉钓鱼的乐趣。
罗先生仿佛知道她的想法,道,“你想的那些没错,但你别忘了战凌州也正在经历,他想在黑庭里做大,可不是在办公室里批批文件就能成的。你猜,战凌州的手上……现在沾了多少血?”
叶西宁下意识地捂住十二的耳朵,不让他听。
你猜,战凌州的手上……现在沾了多少血?
“……”
叶西宁的目光黯了黯,胸口像是被刺到一样。
她每天都抗拒去想战凌州在做什么,为什么会珍藏那些诸如钢制长指套的刑具……战凌州为了她,她却除了带孩子什么都做不了。
她把什么压力都让战凌州一个人抗在肩上。
“他和你不同,他是被逼的。”叶西宁淡淡地道,“他和你不是一类人。”
她的战凌州,是个外冷心软的男人。
和战奕天不同,和罗先生不同。
“人是会变的,经历的血腥多了,见识的残酷多了,人会变。”罗先生转头看向她,像看一个固执的傻子,“染了一身黑,你以为还白得回来?”
“……”
“不说这些,你能确定他对我女儿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结婚以后,你真能天天看着他们形影不离?”
“……”
“等他方方面面都变了的时候,你还能像这样冷静地呆着?”
“……”
现在是谁想说服谁。
罗先生是想说她陪不了战凌州到最后么?真是可笑。
“叶小姐,我见过很多人,更见过很多人的结局。”罗先生说道,“想知道在我眼中,你们的结局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