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凌州把小安夏递叶西宁,自己则坐在那里并没有动。
“你不去?”
叶西宁轻声问道,有些心疼地看着战凌州,这个家庭带给战凌州的都是一些很复杂的东西,可他还是愿意走之前让席老爷子看一眼夏儿……
他的决定,她支持。
“我不去。”
战凌州淡漠地道。
“……”
叶西宁抿了抿唇,没勉强战凌州,伸手要把女儿抱过来,安夏不让她抱,死活往战凌州怀里缩。
还真是跟她不亲呢。
叶西宁苦笑一声,“我先进去看看吧,一会儿再来带女儿进去。”
战凌州深深地盯着她,没说什么,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白色手枪丢给她……
到美国后,叶西宁就把枪收起来了。
“这里不是黑庭。”
叶西宁笑笑,将手枪放回去。
“拿着。”
对于这个家,对于这个家里的每个人,战凌州没有把握判断究竟危不危险,这是他唯一做不到的事。
“既然来了,就不该带着仇视而来。”叶西宁朝他淡淡地笑了笑,“放心吧,里边都是学长的人,你来之前肯定也沟通过了,不会有危险的。”
说完,叶西宁转身朝别墅里走去。
刚一踏进去,她就听到身后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叶西宁转过头,只见战凌州将小安夏单肩扛在肩上,脸庞英俊,没有表情,黑眸深深地盯着她。
“怎么又进来了?”
叶西宁愕然地看着他。
“我不放心你。”
战凌州一字一字说出口。
“我只是去见一个病重的老人家而已。”
“我不放心。”
“……”
因为不放心,所以哪怕心里再不愿意见到席川断,他还是跟了她进来。
“那走吧。”
叶西宁笑笑,没再说什么,往前走去,看着这个豪华宏伟的别墅,有着说不出的沉重……这栋别墅有三个人,曾经带给他们太多的痛苦……
“这边。”
一个佣人往前领路。
“等下。”叶西宁停住脚步,问道,“战先生战夫人在哪个房间?”
“叶西宁。”
战凌州冷声念出她的名字,看着她脸色有些不悦,并不想让她打听席薇夫妇的下落。
叶西宁朝战凌州投过去一个微笑,脸上很平静,无恨无悲。
好多事已经过去了。
她是不想再见到席薇夫妇,但战凌州会想见吧。
“战先生他们在另一栋别墅。”佣人低头恭敬地道。
“那一会见过席老爷子之后,你带我们过去。”叶西宁说道,看到战凌州站在一旁皱了皱眉。
“好的。”
佣人点头,领着他们一路往前走,可能是因为老人不方便的缘故,席川断的房间不在楼上,而是在楼下。
房间门前站了很多保镖,个个负手而立,见到他们并未阻拦,而是直接打开了门。
席南星接管了席家所有的势力。
叶西宁率先走进去,房间里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散发出来,浓烈得刺鼻。
叶西宁捂了捂鼻子,一个人先走进去,房间很大,里边坐着医生、护士,医疗仪器直接搁在房间里……
一张欧式大床离窗口很近。
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晒在病床上的老人家身上。
叶西宁看过去,有些惊到了,席川断躺在那里瘦得像脱了形一样,年迈的脸上有着老人斑,鼻子里插着输入氧气的管子……
席南星一直说席川断快不行了,叶西宁还没想过会是这样。
他看上去奄奄一息,不过一年不见,席川断已经老得瘦得不像样子,怎么都不像之前那个笑容满面却精明无比的老人。
“……”
席川断躺在床上,一双苍老的眼睛微微地睁开,待看到她时眼睛明显一亮,嘴巴张了张,吃力地说道,“我……我曾孙女呢?来……了……吗?”
每个字,他都咬得很用力。
“来了。”
叶西宁淡淡地说道,转头往门口望去。
只见战凌州没有进来,扛着小安夏站在外面,没有进来,面色淡漠,黑眸深邃,透露着复杂……
叶西宁很心疼这样的战凌州。
犹豫、挣扎……这些原本不该用在战凌州身上的词汇,只因为是他的亲人,冷静果敢如他,也会彷徨,进退不得。
注意到叶西宁的眼神,席川断明白过来,吃力地说道,“对,我这里味道大……我出去,我出去见……她……”
说着,席川断还在输液的手颤抖着要掀开被子,护士连忙过来劝说,不让他乱动。
叶西宁错愕地看向他。
“我好多了。”席川断很是坚持,虚弱地说着话,也不懂哪来的一股力气竟从床上坐了起来,医生连忙向前帮助他。
叶西宁看了一眼,人往后退去,退出房门。
战凌州已经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下,小安夏扒着沙发站那玩耍。
看到叶西宁出来,战凌州深深地看她一眼,站起来径自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把小安夏留在那里。
“爸……爸……”
小安夏警觉心很强,见状跌跌撞撞地朝战凌州走去,小手拼命抓着。
战凌州还是没有回头。
叶西宁拉住小安夏,安夏看看她,又看看离开的战凌州,嘴巴一咧,哭了出来,委屈得像全世界都抛弃她一样……
“安夏不哭,一会妈妈就带你去见爸爸。”叶西宁低下身子,在安夏的头上吻了一下。
“哇……”
安夏大哭不止。
叶西宁哄不住,她看了一眼,战凌州没有走远,而是站在转弯的一道立柱后,黑色的衣角浮动。
——
偌大的厅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安夏在叶西宁身边哭闹不止。
一阵虚弱的脚步声传来。
叶西宁转过头,只见两个护士扶着年迈的席川断走过来,席川断换了一身正装,病态的容颜显出份外的精神,和刚才躺在床上的样子截然不同。
叶西宁站起来。
席川断推开两个护士,一个人朝她们走来,脸上露出一抹深深的笑容,就像叶西宁第一次见他那般和善……
席川断看向叶西宁腿边的安夏,道,“这就是小安夏吧……和南星说的一样,长得真好。”
摘去氧气管,席川断说话口齿异常清晰。
清晰得让叶西宁不禁怀疑他不会是装病诈她们来吧,不过看他瘦成这样又不像……
“她很爱哭。”
叶西宁也不知道和席川断说什么,只能说小孩子。
“女孩子家就是爱哭。”
席川断慈祥地看她一眼,抬了抬手让她坐下。
叶西宁坐下来。
一旁的保镖搬来一张太妃榻,席川断走过去坐下,看向还在嚎啕大哭的安夏,“小安夏,到曾祖父这里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小安夏扒在沙发边缘,猛地收住哭声,定定地看了席川断一眼,没动,但也不哭了。
几个佣人走上前来,手上都拿着托盘上。
托盘上放着各种珠宝。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本来在满月、周岁的时候就该给的,南星说不能替你拿主意收。”席川断看向叶西宁说道,“你收下吧。”
叶西宁睨了一眼托盘上的昂贵首饰,淡淡地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安家丫头啊,我知道,你恨我,也该恨我。”席川断苦涩地笑了一声。
“……”
叶西宁沉默地低下眼,没有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席南星从外面流星阔步地走进来,朝他们走来,视线睨到立柱后的战凌州后愣了一下,没有声张,直接朝席川断那边过去,恭敬地喊了一声,“爷爷。”
“你来得正好。”席川断点点头,“你带一会小安夏,我让安家丫头陪我走走。”
席南星有些诧异地看向席川断,然后喜出望外地道,“爷爷,你今天看上去精神不错。”
平日里,席川断连口齿都不清了。
“可不是,看到曾孙女来了,心里高兴。”席川断坐在那里笑笑,很是高兴,朝席南星道,“你什么时候再为我添一个曾孙女,我就更高兴了。”
“您孙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呢。”
见席川断精神好,席南星难得开了玩笑。
“你啊。”
席川断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朝叶西宁看去,朝她伸出一只苍老略白的手,有些混浊的眼里透出期盼。
“……”
叶西宁下意识地往立柱那边看了一眼,纠结了几秒才站起来走向席川断,伸手扶起他老人家。
叶西宁扶着席川断走出别墅。
医生、护士、保镖跟了一堆,全都紧随在他们身后。
威顿庄园里如起伏的田野一般,一望无垠,辽阔无边,边上种着一排高大的树,席川断走在树荫下,一只手撑在叶西宁的手上。
“好久没出来了,外面的天气有些冷了。”席川断望着前方说道。
“嗯。”
叶西宁平淡地应了一声。
“安家丫头,你记住啊,女儿是要富养的,要什么就得给她什么。”席川断突然和她说起育儿经,“我当初对席薇就是这么养的,我很疼惜她,席薇小的时候啊……我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
叶西宁扶他扶着,闻言愣了愣。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席薇和席川断之间的事。
怎么原来席川断很疼席薇的么?她还一直以为席川断偏心儿子,才会席薇那么偏激。
“倒也不能太疼。”席川断像是想到什么,自言自语地道,“席薇好强,什么都爱和自己的哥哥比,这也比,那也比,我能给她的都给她了……可集团,我是真不能给她啊。她挑来选去,就选了战奕天这么个货色,集团在他们手里还不得败?更别说,席家向来没有传女儿的规矩。”
说到战奕天,席川断有些气结,咳嗽了两声。
叶西宁犹豫了几秒,伸手拍了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