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凌州嘴中干涩苦味,看向床头柜上的杯子,里边空空如也,连口水都没有。
他被虐待了。
好的很。
战凌州想抬起手去按按钮,手抬了抬,很无力,抬不起来。
“……”
叶西宁就坐在一旁,咬着苹果这么看着他,也不帮忙,就这么看着,干净的脸上表情淡淡的,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在她面前这样像个废物一样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到,让战凌州格外气恼,整张脸灰败如此。
他不要她见到他这个样子。
他不是废物。
叶西宁咬着苹果,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收敛一下,毕竟他现在还是个病人,她站起来倒水,战凌州坐在床上转过头去,喉咙里泛起一丝血腥味。
战凌州强忍着。
叶西宁倒了水递过去,“喂,喝水。”
“不要。”
战凌州扭头。
“你……”叶西宁正要说话,就见他的薄唇上多了一抹血意,叶西宁震惊地睁大眼,连忙放下水杯,“战凌州,你怎么了?!”
战凌州低头。
叶西宁强行将他的下巴抬起来,果然见他的唇上有着血迹,战凌州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薄唇紧闭。
叶西宁一下子急了,“你张开嘴。”
“……”
战凌州盯着她,嘴唇闭得紧紧的。
“你张嘴!”叶西宁试图去掐他的下巴,战凌州试图别过脸去,没躲掉叶西宁的用力,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正在输液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想拿开她的手……
她的手用力。
他拿不开。
见鬼,他现在虚弱得连她都对峙不过了。
见他这样,叶西宁反讽地笑了一声,“怎么,这次还是牙龈出血?”
“……”
战凌州的眸光深了深,眸子微微闪烁,她居然还记得。
“医生!医生!”
没再坚持撬开他的嘴,叶西宁喊着就直接往外跑去,又忘了按按钮。
“……”
战凌州坐在床上,脸上冒着虚汗,目光追随着她远去的身影,他知道,这一回他是真的瞒不住了。
布署这么多个月……
功亏一篑。
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又回到他身边,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
医生办公室里,叶西宁站在医生的办公桌前,看着战凌州的一堆片子挂在最刺眼最亮的地方……
她承认,她看不懂。
她还赶回战家别墅从保险箱里拿出战凌州以前的身体检查报告,交给医生,医生正翻看着。
“医生,我老公他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好休养就没事,为什么他会吐血?”叶西宁担忧地问道。
检查这么多次,医生都说车祸没什么严重的,不可能出现吐血的情况。
可吐血又不是假的,难道真要她相信是牙龈出血?
“战太太,你自己来看。”
医生将几份报告放到叶西宁面前。
叶西宁对上面的一大堆数据不太懂,早知道有一天看这个,她去学医好了。
医生继续解释道,“战太太,这两份是之前几年战先生的身体检查报告,这份是几个月前的,最后这一份是这次车祸后的报告。”
“然后呢?”
叶西宁不解地问道。
“战先生的身体虽然健康,但照数据来看,还是可以看出不同,他的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有微小的变化。”医生说道。
“……”
微小的下降?那是什么意思?
“换通俗一点的说,人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机能会慢慢衰老。”医生指了指报告,“但现在看来,战先生衰老得比普通人稍快一些。”
“他在衰老?”叶西宁终于听明白了。
“是的,如果不是战太太坚持要查,这种细微的变化一般不会被注意的。”医生说道。
“那怎么治疗?”
叶西宁问。
“我目前是怀疑战先生可能患了比较罕见的病。”医生道,“我会和专家团队研究,再继续观察战先生的身体情况。”
比较罕见的病?
叶西宁咬唇,脸色泛白,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罕见的病。
“好。”叶西宁听到这样的答案也无可奈何,只能道,“请你多联系一些国内、国外这方面的战威医生,组一个团队,不管花多少代价,一定要治好他。拜托了。”
“战太太,我会尽力的。”医生点头。
叶西宁看着满桌子的检查报告,明明数据都在参考的正常范围,却让人不能放心。
怎么会这样呢……
叶西宁抿唇,转身要离开,医生叫住她,“战太太,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
叶西宁回头。
“我相信,战先生这不是第一次吐血,但为什么没重视呢?”医生疑惑地问道。
“……”
叶西宁怔了怔。
换而言之,战凌州早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叶西宁走出医生办公室,一个人走在空荡的走廊里,人如游魂,整个人空空的,脚步虚浮。
很多画面在她眼前飞过,从战凌州第一次说自己牙龈出血,到他身上越来越浓的香水味……
她突然察觉很多诡异的事情得到了解释。
战凌州一直知道,一直知道……
为什么……要瞒着她他的病情?
叶西宁没有立刻回病房,而是走到阳台上,风吹过来,她的长发被吹得散乱,却让她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回忆如线索般串联起来。
吐血,罕见的病。
也许,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这样而已,是么?
如果是这样,那战凌州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叶西宁闭上眼,双手抱臂,身体微凉,如果不是她回来,她永远……也不可能发现真相。
在外面吹了好久的风,叶西宁调整好心情才回去,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战凌州不悦的声音传来,“滚开——”
“你才刚醒,不要逞强,用导尿管有什么?”席南星站在一旁尽情地奚落着。
“席南星,你最好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战凌州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一条手臂被固定着,让他动作艰难,他的声音冷如冰渣,苍白的脸上沁出汗珠。
“不行,我答应了叶西宁照看一下你。”席南星拎着一个空的尿液袋,笑着揶揄,“你真的不需要?”
战凌州整张脸阴霾着,牙关紧紧咬着,黑眸狠狠地瞪向席南星。
那眼神分明在说,如果他不是现在行动不便,席南星这一刻已经被肢解了。
“我来吧。”
叶西宁走进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见到她,战凌州的眼神闪了闪,睨了一眼席南星手中的袋子,脸色格外难看,仿佛自己最丑陋的一面被放大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惨白。
“……”
没有说话,战凌州一手无力地按着病床,坚持着要一个人下床,人往前栽了下。
席南星站在一旁,条件反射地伸手扶了扶他的手臂。
战凌州毫不领情地一把推开,牵扯到身上的伤势,疼痛让他的脸上更加冒出虚汗,病容明显……
战凌州要站起来,叶西宁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战凌州坐在病床边,抬眸,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她清楚了多少?
四目相对。
病房里的空气有些凝滞。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
战凌州被打得脸偏过去,薄唇微张。
她打他?!
战凌州正过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叶西宁没有表情的脸。
“……”
席南星站在一旁,错愕地看着叶西宁,拿着空的尿液袋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斜倚到一旁的墙上看家暴。
“这一掌,打你伤过我的一切。”
叶西宁字字干脆利落,然后扬起手掌朝着他病态的脸上又是一耳光。
她很用力地抽过去。
丝毫不留力。
战凌州又被打得偏过脸,连防守都没防,苍白的脸上指印明显,她的指甲狠狠地刮过他的嘴角,生生地刮出一道血痕……
战凌州坐在病床边,身上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脸色顿时难看得彻底。
这女人疯了。
“这一掌,打你骗过我的一切。”
叶西宁深呼吸着,盯着他的脸厉声说道,每个字都用尽她的力气。
“呵。”战凌州被打得笑了,也不还手,黑眸睨向她,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冷声问道,“是不是还有一掌?”
“本来有的。”叶西宁道,“但在医院那次我打错了,就算打过了。”
她一向都是个是非很分明的。
“……”
她还挺有道理。
战凌州不怒反笑,就这么目光凉凉地盯着她。
叶西宁也盯着他,冷冷地盯着,没有一点感情。
蓦地,叶西宁走向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微微低下身就吻住他的薄唇,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
“……”
战凌州的黑眸僵住,心脏猛地跳漏一拍。
叶西宁闭上了眼,长睫微微颤栗,嘴唇紧紧地贴着他,有些用力,毫无章法地企图撬开他紧闭的薄唇。
“……”
席南星站在墙边,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尴尬而黯然,直起身子往外走去,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伸手将病房的门关上。
叶西宁没有注意到席南星,只是一个劲地吻着战凌州,脑袋里全是医生说的话,和在神康路找到他车的画面,她吻着他,拼命地吻着。
心底所有的恐惧、害怕刹那间全倾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