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们的兄弟之战在所难免,无关谁对谁错,只是迟早会走到这一步……但她不想挤进这漩涡里。
“叶西宁。”席南星说。
“嗯。”
“听我讲个故事。”席南星边说边将烟丢到地上,转身拉开车门,邀请她坐进去。
叶西宁能感觉到席南星今晚的气压很低,大约是被战凌州摆了一道的缘故。
想了想,叶西宁坐进他的车里,坐上副驾驶座。
席南星没有开车,只是坐上驾驶座。
车内的封闭空间隔绝了外面刺骨的凉意。
车里很安静,叶西宁穿着战凌州的大衣静静地坐着,席南星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很久,叶西宁听到他嗓音低哑地开口,“从前,有个男孩在他人生最青春的时光坐牢了,十年的冤狱。”
“……”
闻言,叶西宁呆了呆。
席南星是要说他自己的故事,这是她没想到的。
“整整十年,监狱里非人的生活把他锋芒毕露的性格一点一点磨平,他每天看着同一面冷冰冰的墙,每天睡一张硬梆梆的床,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从一开始被人毒打到后来学会反抗,手长出老茧,感冒发烧硬挺……”
“……”
他用的字眼是普通的,但每个字都让叶西宁听得心惊胆颤。
那十年,有她的“功劳”。
她当时一心守护住自己的家庭,却忘了,学长被无辜陷害遭受的是什么样的罪……
席南星转着手上的打火机,目光阴郁地看着前方,继续说道,“终于,他熬过了十年,他出来了。”
“……”
“外面的世界早已变化得他看不懂,他去了战家外,看着自己曾经最疼惜的弟弟如今霸占着他的位置,住着豪宅,享受着本该他的一切。”
“……”
“他心灰意冷,那个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女孩,那女孩说相信他是个好人。”席南星说道,“没人知道那句话对他来说有多大的触动,十年了,第一次有人坚定无比地相信他是好人。”
叶西宁低着眸,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
“他记住了那女孩的笑容,坚定的眼神和悦耳的声音……就像一个常年活在暗无天日洞穴里的人,忽然看到一抹光亮,那抹光对洞穴人的意义谁都不会懂。”
“……”
叶西宁僵硬地转过脸,看向席南星忧郁的侧脸,有惊愕,有心痛。
“后来,他又发现那女孩是弟弟的女人,最讽刺的莫过于此,他的一切都是弟弟在侵占着,连他那抹光……都是属于弟弟。”席南星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说到这自嘲地冷笑了一声,“仇恨的种子早已经生根发芽,再也铲除不了。”
“……”
“弟弟为了娶那女孩,把财雄势大的未婚妻丢到他床上。弟弟很懂心计,知道他的恨,知道他想往上爬,娶了那个未婚妻,他才能和弟弟斗。”席南星说道。
叶西宁愕然地听着。
席南星娶白萱的原因……是这样,她还以为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在美国发生过。
“那女人就躺在他的床上,只要他办了她,他就能得到一切。”席南星继续讲述着,“可他去撕女人衣服的时候,他眼前浮现出的……是女孩的脸,是那个相信他是好人的女孩的脸。”
“……”
叶西宁的身体颤了颤,震惊地看着他。
学长对她……
她从来不知道。
“后来,他让自己的下属迷-jian了那个女人,自己再娶下女人。”席南星说道。
白萱是被……
听到这里,叶西宁已经完全呆住,手不由得地捂住自己的嘴,差点失声喊出来。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反正还是要娶的……过了很久,他才明白过来,因为他要为他心上的那个女孩留一块干净的地方,就算那女孩不知道。”席南星说着,眸子里没有光亮,很平静。
“……”
叶西宁被深深地震动着,难以置信。
席南星将打火机一打一收,一打一收,平静地说道,“就像他为女孩挡下一枪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忘了自己还有大仇未报。对这女孩,他总能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
叶西宁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眼眶酸涩得厉害。
“那女孩很傻,或许不是傻,只是因为她没把男孩放在心上而已,所以她都猜不到男孩结婚的原因,还送上一个家。”席南星苦涩地笑出一声,“结婚那天,男孩知道了所有的事,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心上的那个女孩就是十年前把他推入地狱的人……”
“……”
那段记忆再被提起,叶西宁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她没去擦,任由泪水滑过面颊。
原来。
她给席南星造成的伤害比她想象中的还深,他对她……
“他把女孩送给过他的东西全部打烂,他恨这个女孩,恨女孩给了他光又亲手把光熄灭……”席南星转过眸,眸子直直地看着她,语气带着疑惑,“他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是不是他连出生都是错误的?因为挡住了弟弟的路。”
这话他不止问过自己一遍。
如果属于他的,他喜欢的都是战凌州的,那他为什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世上有战凌州一个就够了……
“学长……”
叶西宁看着他,眼眶泛红,不忍地看着他皱起的眉宇。
她想到在学校时他脸上的阳光,她看着他现在脸上挥不去的忧郁……他经历的痛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好多。
“他恨不得把女孩撕成碎片,可真靠近她了,他又舍不得,除了几句重话他什么都舍不得做。”席南星放下打火星,伸手探向她的脸,指尖停在她的耳朵,目光哀伤而深情,“他万劫不复了,对吧?”
最悲伤的告白莫过于此。
“……”
叶西宁听着,心口难受得很。
席南星的手搭到她的肩上,将她拉向自己,身体往她倾过去,额头靠到她的肩膀上,像寻找到一个依靠,静静地靠着,无限眷恋。
叶西宁没有推开他,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推开一个为她背负过这么多的人。
“故事还没结束。”席南星靠在她肩上,低沉地道,“现在,女孩和他弟弟分开了,他终于可以接近女孩,女孩却一直躲、一直逃……”
叶西宁的身体颤了下,眼睛泛着泪光,唇动了动,艰难却还是道,“学长,为我不值得。”
为她万劫不复,太不值得。
“……”席南星没有说话。
“学长,我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她如是说道,她爱一个战凌州就爱得千疮百孔,她怎么再会爱上另一个人。
她拒绝了。
如果是万劫不复,请他就此打住。
“叶西宁。”席南星念她的名字。
“我在。”
“我不用你爱,我只要你别再躲我了,好么?”席南星靠着她道。
叶西宁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男人,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气传进她的鼻尖,到今天,她才明白这种味道有多寂寞,寂寞得让人心酸。
“学长。”叶西宁的泪水滑过脸颊,“我躲你是为了你好。”
既然他要仰仗白家复仇,他就必须对白萱陪着小心,再说不管如何,白萱是他的妻子,他们已经结婚了,他总是来找她对他有影响。
“因为白萱么?”席南星从她肩上抬起头,近距离地凝视着她泛红的眼睛,说道,“她爱的是战凌州,我告诉她,她现在可以趁虚而入了,她不知道有多高兴。”
“……”
叶西宁呆住。
白萱……还爱着战凌州。
“我和白萱真像一对不要脸的夫妻,是么?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席南星的手掌抚上她的脸,温热的指尖抚去她脸上的脸,欣慰地笑了,“真好,我也是个能让你叶西宁掉眼泪的男人。”
“……”
叶西宁偏过脸,没让他继续擦泪,这样的举动太暧-昧。
“叶西宁。”席南星说,“不管是出于歉疚,还是只把我当兄长朋友,只要你对我还有一丝不忍,都别再躲了。”
话已经说成这样,叶西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半晌,叶西宁点了点头,“嗯。”
席南星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眼里盛满阳光……
“但……不可以再在晚上找我。”这是叶西宁的底线,晚上这个时间到底还是暧-昧。
“道德感真强,可惜,道德感这三个字对我这种坐过牢的人来说毫无意义。”席南星无奈地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的长发打乱,“不过,我答应你。”
“……”
叶西宁看着他,却想起战凌州每每拍她天灵盖时的样子。
——
这一晚,叶西宁再没能睡好,她从来不知道席南星对她有如此之深的感情。
她心痛,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无力回报。
翌日,叶西宁去了海宁影视公司的录音棚为电视剧配音,是一部雷剧,她配的是女三和几个路人甲。
这种角色对声音的要求不高,只要尖锐和撒泼打混就行了。
网络上,因为一些原创社团的配音,她“我爱喝酸奶”这个ID拥有了一批死忠粉,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到电视剧的配音。
配完音,叶西宁拎起包从录音棚里走出来。
外面阳光普照,一部红色法拉利敞篷跑车停在门口,显眼又骚-气……
席南星坐在驾驶座上正打着电话。
叶西宁走过去,席南星挂上电话,叶西宁疑惑地问道,“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微博上说今天来录音。”席南星朝她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
叶西宁无奈,他还关注她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