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叶西宁当机立断地跳下去,狠狠地栽倒在草丛里,一身的污泥和水渍弄脏身上洁白的礼服……
把礼服拿去干洗肯定又花不少钱。
叶西宁叹了口气,不顾身上的脏乱,一手提起高跟鞋踩着草坪往外走去。
这是酒店后面的花园。
几条鹅卵石路在花草间延伸,一直延伸到中央一个凉亭里,凉亭旁是喷泉,跳跃的水花在强烈的光线显得格外华丽……
大约是被包了场,没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的侍应生走过。
叶西宁穿过花圃,有些狼狈地想从凉亭穿过,离开酒店。
凉亭里,施华洛的水晶帘子在风中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折射出明亮的光线,叶西宁急匆匆地穿过亭子,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人看她一样,如芒在背。
“……”
叶西宁转头,然后她就见到了战凌州。
凉亭旁的喷泉前,战凌州一身干净的衬衫长裤,腕上戴着名表,修长的手中拿着酒杯正和人寒喧着,冷峻的面庞微微侧着,一双黑眸直直地盯着她,落在她手中的高跟鞋上,满眼嫌弃。
“战总,那我先下去了。”
对方向战凌州恭敬地低头,转身离开。
“嗯。”
战凌州冷冷地应了一声,颀长的个子站在喷泉前正过身,目光幽冷地盯着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底泛着不屑。
他的手上,没了戒指的存在。
“……”
叶西宁看着自己身上的污泥和几片草叶,狼狈得很,她抿了抿嘴,低下眸,提着鞋默默地转身离开。
水晶幕帘被风吹得晃起一起清脆的声音。
“把这两瓶酒留下。”
战凌州冷漠的声音传来。
叶西宁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只见战凌州从一个侍应生的托盘上拿了两瓶红酒……
他还要喝?
叶西宁攥紧手中的鞋子,迟疑几秒后她毅然走下凉亭,冲到战凌州面前,战凌州正往杯中倒酒。
叶西宁一把抢过酒瓶,将红酒全部洒进喷泉池中。
“……”战凌州冷冷地转眸,声音低沉不悦,“你干什么?!”
“你别再喝酒了。”
叶西宁把酒瓶丢到一旁道,她看着他,他比电视上看上去更加清瘦,轮廓更加棱角分明。
他的身上全是酒气。
这是喝了多少。
“有病。”
战凌州冷斥一声,拿着另一瓶酒走向凉亭,在扶栏前坐下,坐姿随意而优度,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
叶西宁追过去。
战凌州没看她一眼,帅气地握住酒瓶往杯子倒酒,倒了大半杯,挑衅而冷漠地睨她一眼,“你再碰一下试试。”
说完,战凌州抬起酒杯欲喝。
叶西宁想都不想地上前,一把打开他手上的酒杯。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手,仿佛是一世纪未曾触碰过的触觉,令人心发悸。
“哐——”
酒杯应声而碎。
红酒洒了一地。
“……”战凌州盯着地上阵亡的酒杯,脸当下黑了,猛地站起来,狠狠地瞪着她,“安——歌!”
“是我。”
叶西宁挺胸。
“你——”
固执的女人。
战凌州咬牙切齿地低吼,却没吼出什么,转身就走,见到一旁走过的侍应生,冷冷地道,“把酒拿到包厢里。”
他还要喝……
叶西宁赤着双脚跑过去,从后抓住战凌州的手腕,蹙着柳眉,“你别喝了行不行?”
迟早喝成酒疯子。
“我用得着你管?”战凌州冷笑一声,一把甩开她的手,讥讽地看着她,“叶西宁,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
“走!”战凌州的口吻不容置喙。
“好,我走,你别喝了。”叶西宁只能泄气。
“你凭什么管我?”战凌州嘲弄地看着她,眼里覆满浓浓的阴霾,修长的手指戳上她的斜肩礼服,一个字一个字从薄唇间挤出,“凭你是席南星的女伴?”
……
这对表兄弟一个比一个睿智,一个看她在安家宅子附近就知道她离开了战凌州,一个看她穿着礼服就知道她是席南星的女伴。
“我不是他女伴,我就要走了。”叶西宁解释。
“那你就走。”
战凌州冷冷地道,情绪没有丝毫的转变,转身欲走,忽然低了低眸,目光瞥到她的脚,脸色更难看了……
叶西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她的脚下漫开一抹血……
应该是她刚刚踩到了酒杯玻璃,她都没注意,这下才感觉到疼痛,脚趾头不由得缩了缩。
战凌州冷冽地瞪她,语气严肃,“跟我过来。”
叶西宁穿上高跟鞋跟着他走进酒店,包厢休息室装璜贵气奢侈,没有多看战凌州的脸色,叶西宁默默地走进浴室,把脚伸进浴缸里用花洒冲干净血渍。
从浴室走出来,叶西宁坐到长长的沙发上,用纸巾捂住伤口。
“砰——”
一个医药箱丢到她身旁的沙发上。
战凌州目光清冽,淡漠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谢谢。”叶西宁淡淡地道,伸手拿过医药箱打开,从里面拿了两张创可贴撕开,准备贴到脚上。
创可贴被人一把夺过去,伴随冷冷的毒舌,“把你脚跺下来用创可贴一样能好!”
居然想用创可贴贴这么长的伤口。
“……”
叶西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听到久违的毒舌竟然觉得心暖。
战凌州在她面前蹲下来,单膝着地,把她的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拿出药水涂抹伤口,然后拿起白色纱布在她的脚上裹了三圈。
他的指尖温热,划过她被凉水冲过的脚升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热度。
叶西宁静默地看着他处理她的伤口,他的脸绷着,轮廓冷峻,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就好像戴上了面具,一直这么冷冷的。
他身上的酒气没有消散,很浓,浓得盖过他身上原本那抹淡淡的薄荷气味。
叶西宁心疼。
“你酗酒……是因为我吗?”这么想着,叶西宁说了出来。
寂静的包厢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战凌州推开她的脚,漠然地睨她一眼,像看一个陌生人,“自作多情是你的专长?”
“……”
叶西宁被噎了回去。
战凌州站了起来,往浴室走去,叶西宁听到里边传来水声,静静的水声显得寂寞。
叶西宁坐在沙发上很久。
战凌州始终没有出来……
叶西宁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口,只见战凌州站在洗手台前,察觉到她站在门口立刻俯下身,双手掬起水泼到脸上,大掌在脸上上下摩擦着,水珠四溅,很性感的一副画面。
战凌州抬起脸,水珠沿着轮廓滴淌下来,英俊的脸上冷漠如斯,一双眼睛却是通红的。
像哭过一样。
那一刹那,叶西宁听到自己心脏被生生撕开的声音。
“……”
叶西宁的眼睛一下子酸了,扑向前从后揽住他的腰。
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不想看到他这样,她想给他一点温暖……
尽管她不知道这点温暖他是不是需要。
“干什么?”战凌州的声音骤冷,“被我甩了还想倒贴?”
戳骨的羞辱。
“离婚那天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叶西宁喉咙哽咽,“战凌州,我不离开你好不好?”
至少她在他身边时,他不会酗酒。
“……”
战凌州的身形一震。
他低下眸,她的手紧紧缠住他的腰,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戒指。
战凌州抬眸,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褪去冷漠阴沉,薄唇慢慢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不让你走,你总有一天也会走。”
“……”
叶西宁呆了呆。
原来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替她先说出分开是么……
“我不说离婚,你总有一天也会说。”战凌州冷淡地说道,伸手强硬地攥开腰间的手。
别再用她的体温来靠近他,他受不了。
“战凌州……”
战凌州转过身,身体靠着洗手台,和她面对面而站,幽黑的眸盯着她,看穿她的所有,一字一字问道,“你敢否认么?”
无法否认。
要是留在他身边,叶西宁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去控制自己自如面对一张席薇稍像的脸……
也许真会有那样一天,她自己提出离婚。
叶西宁低下眸,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站在小小的浴室里,僵持良久,战凌州站直身体往外走去,叶西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承认,离开你我的心变得坦然了,看我父母的照片也不再有那么多负罪感。”
“……”
战凌州颀长的身形僵在门口。
坦然。
她真的变坦然了,好事,不用再躲在他怀里崩溃大哭地问他,她该怎么办。
“所以你该庆幸是我先提离婚,否则你怎么能这么痛快离开。”战凌州道,有着自嘲的味道,“因此,你也别再来干涉我。”
闻言,叶西宁低着眸,眼泪滑过面颊,一字一字道,“如果你能过得好好的,我一定不来打扰。可我知道的不是这样,你被学长威胁着战势地位,你天天酗酒,你沉默寡言,你把自己的亲生父母软禁起来……”
“……”
战凌州的背影一动不动。
原来她都知道。
“你过得不好。”叶西宁抬眸,视线模糊地看着他削瘦的背影,声音哽咽,“你还瘦了……”
战凌州听着她的每一个字,心脏随着沉重地跳动每一下。
叶西宁还想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稳重的三声。
是叫战凌州去赴宴么?
叶西宁连忙低头抹掉眼泪,战凌州走出去,冷冷地开口,“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