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是疯了吧,发生过十年前那样的事,我却还喜欢着这个男人。
“……”
战凌州闭着眼,沉默地听着,脸部的轮廓生硬、灰败。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战凌州,你怎么能听到这段录音呢,听到了,是不是代表你把婚纱照都砸了?是不是代表你其实很恨我的做法?”叶西宁有些庆幸地道,“恨我才好,恨我了,你能好好活着。”
“……”
“如果不恨,如果……你还会想起我,我录了很多笑话,你要听哦。”叶西宁迟疑几秒后继续说道,“战凌州,不管如何,别伤害自己,别一个人关在录音室里,行吗?”
她的声音更像是乞求。
然后又是空白。
她的话分了太多的空白。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提报仇的事,她一直都不想让他知道席薇的真面目。
她都决定去死了,却还替他守着对母亲的那一点奢望不破灭。
忽然,MP3里又响起声音。
“普雅花用一百年风霜雨雪换两个月花期,我用即将到来的永眠换你两个月婚姻。”叶西宁说道,“我值了。”
录音结束。
“……”
闻言,战凌州浑身一震,闭着的眼睛上长长的眼睫毛莫名濡湿……
她值了。
她永生永世的长眠换两个月……值在哪?
“咚咚。”
门被敲了两下。
战凌州睁开眼,一双黑瞳恢复一派冰冷,冷冷地开口,“进来。”
“少爷。”一个女佣推门进来,低头道,“大家已经将别墅都翻遍了,应该没有内存卡了。”
“再找一遍!”
战凌州冷冷地吩咐。
“是,少爷。”女佣只好退下。
战凌州握着手里的MP3,被他握得发烫。
叶西宁给他留下了很多录音。
也好,那么多内存卡,他能听很久、很久……
——
夜晚,安家宅子。
叶西宁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站在厨房里,插上电饭煲,按下煮饭按钮,盯着那一点红光,她失神了。
“微波炉、高压锅、电磁炉、咖啡机、电饭锅会用几样?”
战凌州问过她的话她都记得。
厨房里,什么都有,只有她惧怕的高压锅没有。
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用晚餐了么?一想到战凌州,她的心就好像不按正常节奏跳动,疼痛非常。
不让自己有时间胡思乱想,叶西宁换上鞋子出门去买安眠药。
她清楚自己,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不靠药物,她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她需要时间来慢慢淡化一切,也需要药物来辅助。
在药店里买了安眠药出来,城市的夜晚依然热闹喧哗,路上车水马龙,叶西宁站在路边等待时机过马路。
这条路,有斑马线,没红绿灯。
叶西宁忽然就想起了十年前那条斑马线——
她走在前面。
战凌州步步谨慎跟在她的身后,跟着她过马路。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战凌州应该是连马路都不会过吧,所以才会选择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叶西宁低眸盯着路上的斑马线,目光游离,神游天外,一只手不由得摸向口袋,拿出手机。
按出一长串的号码。
她能倒背如流的一串号码。
然后,她犹豫了,犹豫该不该按下通话。
一道强烈的远光灯闪过来,照得刺眼至极。
叶西宁别过脸去,用手挡住那阵强光,车子过去,她低头去看手机,只见电话已经拨出去,拨给了战凌州。
“……”
叶西宁的心口狠狠一跳,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显示已经接通,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通话01秒、02秒、03秒……
看着时间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涨,叶西宁脑袋有些空白,没想太多,拿起手机就放到耳边……
身边有行人过斑马线。
叶西宁见状也跟着行人走过去,手上仍拿着手机,刚跨出一步,手腕就被人从后攥住。
紧紧攥住。
叶西宁怔了下,转身回头——
席南星站在她身后,身上西装笔挺,领带微斜,一副刚下班的模样,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她,大手用力地禁锢住她的手腕。
“学长?”
叶西宁愣了下,她没想到这个时候能遇上学长。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连忙去看手机,只见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
战凌州……
叶西宁暗叹一声,抬眸重新去看眼前的男人,席南星盯着她,视线下移,落在她另一只手上的安眠药瓶上。
席南星的目光变得越发阴郁。
叶西宁顿时明白过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扯出一抹类似笑容的东西,声音微沙,“这是安眠药。”
“我知道。”席南星阴郁地凝视着她,“你想干什么?”
“安眠药不是代表要死……”
“要是那天洗胃不及时,你就死了。”席南星的声音不悦,他指的自然是放火那天的事。
听到这话,叶西宁的眸光闪了闪。
如果那天她死了,她就解脱了,不用像现在……
“学长,你怎么在这里?”叶西宁转移了话题。
“那你呢?”他反问。
“……”叶西宁沉默。
见她不说话,席南星转眸,看了一眼周围,没见到跟在叶西宁身边的跟屁虫保镖,眼睛眯了眯,随即震惊地看向她,“你离开战凌州了?!”
夜晚的街头,风很凉。
车辆经过,声音盖过他话中的一丝欣喜。
“学长,你先放手。”叶西宁抽出自己的手,和战凌州腻在一起整整三天,她现在不习惯除了战凌州以外男人的触碰。
离开?
不是她离开,是被扫地出门。
而且,战凌州很绝,连她的电话都挂断了。
“我记得安家宅子就在这附近,你现在住那里?”席南星说道。
“……”
叶西宁无语地看向席南星,他会不会太聪明了。
福尔摩斯席么?
“正好,我饿了,晚饭还没吃,去你那蹭一顿。”席南星看了一眼马路两边,双手按向她的肩膀把她推着往前,一路注意两边的车况。
很是霸道。
叶西宁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席南星,他把她当朋友过,他也恨过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现在又要向她蹭饭。
他想干什么呐?
一路回到安家别墅,叶西宁晃了晃手中的安眠药,低低地叹一口气,“学长,你别这样,我真不是拿药自杀的,所以你回去吧。”
他又不是没地方吃饭。
席南星看着她打开大门,目光沉了沉,“我是有话和你说。”
说完,席南星大步一跨,越过她直接走了进去。
有了席南星的突如其来,叶西宁只好忙碌着做菜,一打开冰箱,里边的新鲜蔬菜都隔着保鲜袋保存着……
都是她能做的菜。
又是战凌州吩咐的吧,他的心思怎会细至如此……叶西宁心塞。
席南星参观她的房子。
叶西宁在厨房做着菜,菜下油锅的声音驱散她的胡思乱想,端了三道菜上桌。
席南星从外面走进厨房,脱下西装丢在椅背上,成熟深秀的一张脸在灯下光煞是俊气。
他睨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叶西宁,唇角勾了勾,走向餐柜一个个打开,找出碗筷清洗、盛饭……
一张餐桌,两个人,三道菜。
叶西宁在席南星对面坐下来,没什么胃口,席南星却似乎是饿坏了,袖子卷起,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看不出来,你烧的菜味道还不错。”
席南星边吃边称赏她,大口大口地吃下去,吃得很是潇洒。
“是吗?那你多吃点。”
叶西宁勉强勾了勾唇,拿着筷子拨着饭,没有食欲吃下去,不知道战凌州现在用餐没有。
想到这里,叶西宁忍不住拿出手机,调到发信息的页面。
只是问问而已。
她不是想纠缠……不也有离婚了还联系的夫妻么?
席南星瞥一眼餐桌上的全家福相框,边吃边道,“一看就是爸爸厨艺好,你爸爸教你的?”
叶西宁正在走神,听到这话立刻脱口而出回答,“不是,我为战凌州学的。”
“……咳。”
席南星呛住了,脸色僵了僵,吃饭的动作慢下来,搁下筷子,拿起水杯喝水。
“……”
叶西宁抬起脸看了他一眼,手上拿着手机,始终不懂她还能发什么短信。
明明,战凌州已经给了她一个最好的去路,她却还想听到他的只言片语。
“想打电话给他?”席南星面色不豫地看着她把玩手机。
“不是。”叶西宁把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学长,你吃。”
“吃不下了。”
她为战凌州学做的菜,他吃那么多怕噎着。
席南星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见状叶西宁站起来,干净的瓜子脸上神情淡淡的,说道,“你要走了吗,我送你。”
“你很希望我走么?”席南星皱了皱眉。
叶西宁有些窘迫,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道,“不是,学长,太晚了,白萱肯定还在家里等你。”
他结婚了。
一个有妇之夫大晚上留在她这里算怎么回事。
“……”
席南星蹙眉注视着她的脸。
白萱……
她不说,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家,呵。
行,他走。
席南星站起来,顺手将桌上的安眠药拿走,叶西宁张口,“学长……”
“怎么?”
“那是我的药。”她特地出去买的。
“如果我不拿走,哪天这房子里多了一个死人,是不是我的罪?”席南星将药瓶丢进西装口袋里,把西装往臂弯上一搭,朝外走去。
“我不会想不开的。”
她看上去是不是就只剩去死一条路了?
“你凭什么保证?”
“……”叶西宁沉默。
“说啊。”席南星走到玄关,换上来时的皮鞋,睨了她一眼,没有出去的意思。
门开着,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
“凭……”叶西宁咬了咬唇,“凭我和战凌州保证过。”
不是因为战凌州拿她亲人的性命要挟。
他不让她死,就算她的人生已经全无希望了,她还是会活下去的。
这一点,她能做到。
“……”闻言,席南星的目光黯了黯,自嘲地冷笑一声,“看来我真是来自取其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