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时候,一群保镖冲了进来,紧接着一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拎着箱子走进来,浩浩荡荡,直接进一旁的房间换消毒服,而后就进了正在亮着灯的手术室。
安小暖的父亲上去阻止,却被穿着制服的保镖拦住。
他们只是一群平常百姓,哪能和那么多魁梧高大的保镖厮斗。
安小暖的父亲问,“你们是什么人?进手术室的又是什么人?你们凭什么擅自进去!”
“我们是战总的保镖。”
保镖们只回答了这一句,然后就是沉默,拦在手术室门前不让他们有任何动作。
战凌州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他穿着一袭黑色的大衣,身姿挺拔端正,踏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
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英俊得不似真人,立体的五官,如削如琢的轮廓线条,在他脸上不会找到一丝瑕疵,也找不到一点表情。
他一双黑瞳冷漠地扫视众人,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亲戚们竟一时都沉默,都不再开口。
他身上有一种逼人的气场,强大而淡漠。
如君王来临。
“这个女孩从今天起由我来救治。”他站在那里,薄唇轻掀,声音透着一股池底寒水的冰凉。
他语气不重,但强势得令人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所有人都沉默。
安小暖站在墙边很久才回过神,弱弱地问出一句,“请问,你是谁?”
“战凌州。”
回答她的是战凌州更冷漠的声音。
“还有呢?”叶西宁有些急切地问道。
“后来,你成了植物人,亲戚们陆陆续续开始后怕,不知道要养你这个无底洞多少年……”安小暖有些歉疚地道,“再后来,战总的人就带着一箱一箱的钱和移民资料去了你所有亲人的家。当然,我家也在内。”
听到这里,叶西宁痛苦地闭上了眼。
真的是这样。
真的是他……
是战凌州让她所有的亲人都离开了,难怪她怎么都联系不到,移民了,她怎么找?
“别说是我,我爸妈半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我爸爸还是舍不得你,不想走,可战总的人很强势,虽然没打过我们,但那威胁的信号很明显。”安小暖说道,“再者,他是DK集团新总裁的新闻出来后,我们就知道自己惹不起了。”
“所以你们都走了。”
叶西宁终于弄清楚自己成为植物人后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战凌州把所有人都逼走,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对不起,叶西宁。”安小暖压了压帽沿,站在她身后,“其实知道你醒来后,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我怕……战总会对我们不利。”
“我不怪你们。”
在那样的情况下,谁都会那样选择。
知道亲人们不是从一开始就抛弃她,叶西宁心里已经好受不少,“可是战凌州为什么逼你们离开?”
这才是重点。
留她的亲人下来会防碍到什么吗?她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安小暖的回答让人大失所望,“他对我们只有一个要求,这辈子都不能和你联系,有生之年都不准回国。”
“不能联系我?”
叶西宁愣住了。
和她联系了会怎么样呢?
“对啊,我和我爸妈后来还仔细分析过,为什么不让我们联系你呢?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也搞不懂。”安小暖摇头。
……
叶西宁头疼,绕了半天,还是回到原点。
“小暖姐。”叶西宁咬了咬唇,问道,“我家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就是那次我大病,那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吗?”
也许,十年前才是重点。
“那时候?”安小暖有些纠结地回想,“那时候的事你不记得吗?”
“我不太记得了。”
“那时候……”安小暖拼命地回想,“我只记得那年你生病,我们想去看你,但连你在哪家医院都不知道,你爸妈也不说,只说生病了,要住院。”
“……”
是这样吗?
“而且,更奇怪的是,你住院前的两个月,你们一家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你不上学,你爸爸不上班。”安小暖回想得有些吃力,“那中间不是有你的生日吗,我们还买了蛋糕去你家,却被你爸爸拒之门外。”
“……”
叶西宁震惊地睁大了眼。
堂姐说的……正是她缺失记忆的那块。
缺失的那些……是什么。
她生病前的事呢都不太记得了,原来他们一家曾经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两个月?那个时候……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一家人都要关在家里。
“为什么你们从来没和我说过?”叶西宁不解地问。
“因为你爸爸后来解释了,说你是被什么妖邪缠身,算命的说要呆在家里。而且他也不准我们在你面前提,说担心你第二次惊魂,谁要是害了你他跟谁拼命。”安小暖说道,“长辈们都信那些东西,谁还敢在你面前提,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忘了吧。”
那段时间虽然叶西宁一家都很古怪。
但过了也就过了,谁会去深究。
“……”
妖邪缠身?无稽之谈。
十年前,她不记得的那段记忆里,有战父战母的存在,也许还有战凌州的存在……一定是有什么事的,否则,她不会听到战父的声音那么恐惧;否则,他们一家也不会都关在家里不出门。
“叶西宁?叶西宁?”安小暖的声音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什么?”
叶西宁回过神来。
“你还有想知道的吗?”安小暖问道,“我这次真要走了,再不走,被战总发现,我没好果子吃的。”
安小暖这次回来也只是为了男朋友的祭日而回。
没想到被战凌州发现,以为她是回来要钱的,于是开了支票给她,她既然拿了钱,也不能不识时务。
“暂时没了。”
叶西宁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要问的,她以为堂姐这里是个突破口,原来堂姐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联系。叶西宁,虽然晚了,但……生日快乐。”安小暖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一听到这四个字,叶西宁就想到昨天那个大悲大喜的生日。
“谢谢。”
叶西宁有些苦涩地微笑。
她没回头,安小暖应该已经走了。
她站在电话亭里,手还握着电话。
十年前,两个月关在家里,不上学,不上班;
然后她生病住了院,但亲戚都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
当年一定是出事了。
十年前,关在家里,不上学,不上班……
十年前,十年前……
十年前……
叶西宁拼命地逼自己回想,好像有什么画面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是什么?那是什么?她忘掉的到底是什么?
额头上冒出冷汗,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叶西宁仍然拼尽全力回想,头疼痛起来,像有上百只虫子在里面噬咬,咬得她痛不欲生……
电话从她手里掉落,叶西宁无力地靠到一旁,一双手痛苦地抱头。
好疼……
叶西宁在电话亭里蹲下身来,为什么到现在她还是想不起来,差一点,只差一点。
不远处,两个女保镖盯着电话亭里的叶西宁,皱着眉相互看了一眼,拿起手机直接拨打战凌州的电话……
——
分手11个小时后——
战家别墅前,花园中花开正艳,花匠在辛勤工作。
餐厅里,厨师和佣人看着餐桌上满满一桌的菜,热菜都已变凉菜,一桌怎么上来,就怎么撤下去。
少爷从昨晚开始就一口未动。
大厅里,穹顶的阳光射下来,将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金碧辉煌。
战凌州坐在沙发上,姿态高贵优雅,衣袖捋起被卷在手肘边,手上绑系着白色丝巾,手上的伤口就这么晾着也开始愈合。
他喝了很多酒。
但没醉。
他喝酒从来不会醉,是他的悲哀。
战凌州端起一杯酒,又是一口饮下,脸色冷漠得一无表情,黑眸格外深邃冰冷。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伸手拿起手机,划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保镖的声音,“战总,少奶奶进了电话亭,不过好像不太对劲,她满脸痛苦地蹲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我们要不要接她回来?”
不舒服。
她不舒服。
战凌州的牙关倏地咬紧,心跳几欲停止,瞳仁越发黑得深沉。
“不用管她。”
战凌州冷漠地说出这四个字。
他要她自己服软回来,否则,她还会查下去,找下去。
“可是少奶奶她好像真的不太好受……”
“我说了,不用管她!”
战凌州冷冷地低吼,一把将手机砸了出去,身体往后靠着沙发,呼吸变重,眼里的光阴霾难解。
在外面不舒服了,就该知道回家。
11个小时了。
她还是不肯回来。
不舒服也犟着不回家。
在她心里,他还比不上一段想不起来的记忆。
这世上真的没有永远能赢的赌徒,他也是。
他早该知道,他对她……还没那么重要,没重要到她怎么都离不开。
“酒呢?!”
战凌州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
一个女佣急急忙忙拿上酒,又急急忙忙离开,一秒钟都不敢在战凌州周边十米内多呆,那种压抑、阴沉的气场简直是想要肃杀所有。
战凌州倒了满满一杯,绑着丝巾的手握起酒杯就往嘴里送。
秘书李珍珠走进来的时候就感受到整栋别墅的低气压,看着旁边女佣们一脸的小心谨慎,眉头皱了皱,捧着文件朝战凌州走过去。
“总裁,您今天没去集团,有几份重要文件需要您签字。”李珍珠卑恭而小心翼翼地说道。
“下去。”
“总裁……”李珍珠退后了一步,但没离开,实在是文件太过重要,需要立刻批下来。
“滚!”
战凌州猛地一杯子砸过去,语气充斥着不耐烦,黑瞳冷冷地瞪着她,“给我滚出去!”
“……”李珍珠吓了一跳,“是,总裁,我现在就走。”
总裁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冷漠而矜贵,她从来没见过总裁这么大发雷霆过。
她看向战凌州手上的丝巾和伤口,豁然想起那次为席少办的接风宴,莫非……又是为了少奶奶?
前天不还好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