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缓慢前行，她的视线依旧盯在那里。
终于，在冷羿按捺不住打电话催促的时候，人出来了，冷羿向后看，柴月的目光也顺着他看的方向，移过去。
玻璃门自动滑开，喻司尧和冷悦交扣着五指，从灯火辉煌的大堂走出来，门前的光照得他们周身发亮，那么耀眼，那么引人瞩目。
而坐在车里的柴月。
真实的，被这一幕，刺了一下。
整整一天，她被喻司尧困了整整一天，已经身心俱疲了，还要给她致命一击。
偏又欠虐，一刻不离地看着。
风吹着，落叶在地上卷，一群人还在门口闲谈，林梓萱往那两人盯好几眼，带着气，柴月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更何况她身边的沈诺一，他把手放在她腰上按了按，然后为安抚女朋友使了一个很巧妙的招。
他向喻司尧递了一支烟。
那两人的手总算分开，喻司尧接烟，点上。
车子前行着，渐行渐远，柴月还没看够，挨着车窗伸长脖子。
看到喻司尧在听冷羿说话，冷悦看一眼手机后拍了他的肩，喻司尧侧过脸，朝她的方向低了点头，冷悦摘下口罩，贴在他耳边讲话，他听着，拿烟的手自然地摆到身后。
真是够了。
也虐够了，转回头。
耳边嗡嗡作响，听不到周遭任何声音，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说不清是被哪种感受刺激着，好像是一种无声无息做了喻司尧生活里的旁观者的无力感，又像是看到别人与他亲密接触而产生的嫉妒心。
情绪交杂，压迫神经。
愁。
“行了，别跟个怨妇似的。”
她被各种情绪拖累着，柴予敖这个正儿八经的旁观者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柴月没精神搭理他，他偏来劲：“想要就去争，自怨自艾累的是自个儿，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的话对我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柴月冷冷来一句。
柴予敖低笑，手指仍在屏幕上敲着，神态漫不经心，话却耐人寻味：“他为什么不退婚，你难道不想找他问清楚。”
是啊，说到底这婚约还没正式解除，他一边占着她未婚夫的名，一边跟冷悦出双入对，在他爷爷和冷悦两头吃好，凭什么啊。
过了拥挤路段，车速加快，柴月的手指在膝上一下一下点动，原本就燥，柴予敖的话一听，她自己又一捋，就更加燥。
顺了顺气，往林梓萱那儿拨一个电话。
响三声，电话接通，柴月直截了当问：“他们准备散了还是有下一趴？”
林梓萱没马上回话，背景人声小一点后，她回：“准备散了，在等代驾。”
“喻司尧一人走，还是和谁一起？”
“他一个人。”
喻司尧要是回澜山庄园，那冷悦肯定是坐他车，心头有数了，挂断林梓萱的电话后，她叫司机转道去星麓郡。
一刻钟，车子停在马路边，柴月推门下车，柴予敖付完车费也跟着下了车。
“你下来干嘛？”她问。
“谈判啊，”柴予敖玩着打火机，懒懒散散的样儿，“哥不得给你撑场子去？”
“你去了我还怎么跟他谈。”
“我还碍着你了？”
“你不是最会火上烧油。”
柴予敖咬牙指她一记，“行行行，你翅膀硬。”
他瞥一眼亮着灯的便利店，拉她，“他没这么快回来，进去等。”
是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这个点没什么人，她在就餐区的椅子坐着，柴予敖去饮品区拿了一盒酸奶和一罐咖啡，付钱时还顺手拿了根棒棒糖。
酸奶跟棒棒糖一起放柴月面前，她特意看了眼棒棒糖，柴予敖说：“给你买来压压惊，待会儿稳着点，别太激动。”
“我有什么好激动的。”
“万一看见什么刺激画面。”
柴月嘁一声，拆了吸管包装插进酸奶盒，说：“他如果带人回家，我才不来坏他好事。”
“嚯。”柴予敖埋汰，“好大的醋味。”
她一眼瞪过去，柴予敖看着她乐，又说：“你跟哥说句实话，是不是想复合？”
“你安静点行不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上那新文身是什么意思，都把人纹身上了，还不是想复合？”
有点虚，她往椅背靠，头撇向玻璃墙外，以肢体动作表示自己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柴予敖气音式地笑一声，没追问了。
凌晨两点的光景，天空悄然无息下起小雨，一部黑车在雨幕中缓缓驶过，车尾的车牌在脑海里过一遍，柴月直起背，推开椅子起身。
十分钟后，走到喻司尧家门口，抬手准备敲门时，突然有点怂了，又有点悔，谁谈正经事不找个大白天谈，这大半夜的她这么跑来，人指不定怎么想。
自我挣扎了十分钟，最后算了，慢慢踱到电梯口。
正好有电梯上来，她看着不停跳动的数字，心底腾上一种预感，又觉得不可能，他的车明明早进来了，等显示屏的数字不知不觉跳到“32”的时候，想撤都来不及了。
电梯噔地一声响。
梯门打开，上一秒还想回避的人，这一秒出现眼前，喻司尧一只手放在裤兜里，另一只提着个装药的塑料袋，懒洋洋抬起眼。
于是她这副猝不及防的模样映进了他的眼睛里，他也挺猝不及防，但在瞬息之间就恢复游刃有余的状态，而且迅速摸清了形势，走出电梯，在柴月还踌躇不定时，平静落一句：“进屋说。”
……
时隔八个月的独处，寂静，无声。
她的肩上覆着水渍，周身还有酒气，而他从进门到现在没看过她一眼，没对她过问一句，毫无波澜地站在厨台前，往即热饮水机里倒蒸馏水。
柴月在客厅中央环着手臂看他的一举一动，酝酿了一个白日的燥气在他的漠视中悄然消散，这一刻她败得彻底，他可以从头到尾对她视而不见，而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他跳跃。
兜里的手机响。
铃音划破这里的沉闷，他终于舍得分她一眼，两人视线对上一秒，柴月先转开，低头看屏幕。
柴予敖的来电，她没接，回了条信息，让他等她。
喻司尧拿着两杯水过来，额头朝沙发倾了倾，柴月无语笑一声，“一个字都不想和我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