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懒散的步伐因这把声音收起来，她将通话切断，轻轻踱步。
那边不出动静的两三秒后，尹澈说：“你跟那开餐厅的在一起了？”
话里有情绪。
柴月听出来了，而柴灼意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紧接着回他：“我是跟他在一起了。”
倒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那边的气压有多低，在犹豫要过去缓和还是若无其事离开，那边又传来淡淡的一声笑，尹澈说：“我也想问问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些人，为什么你从来不肯给我一次机会？”
他用廖可妮问他的话来问柴灼意，话里全都是爱而不得的怨，那当下柴月也算有了点觉悟，哪怕平时装得再无所谓，终将会在某个时刻爆发出来，感情的事，骗不了人的。
柴灼意这次没立刻回话，柴月也终于克制不住往那边看一眼。
街灯投下一片昏黄，覆在路边的长椅与两人的肩身，尹澈倚坐在长椅上，看上去醉得不轻，手却偏偏握得紧，柴灼意侧着身，像是要走的时候被他拉住，从而形成此刻僵持不下的局面。
尹澈始终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彼此沉默了许久，柴灼意回身，她蹲下来，他的视线随着往下，两双眼睛安静地对视上。
空气中漫着藤冰山的香气，柴月小心翼翼呼吸着。
柴灼意从放在长椅上的一盒湿纸巾抽出一片，轻柔地按压在尹澈的脸庞，她的发丝在风里飘动，尹澈伸手抚到她脸侧，将那一缕头发挽到她的耳后。
柴月看着眼前的画面，紧张得手心起汗，她现在想法可多，要是这两人真在一起，廖可妮得气死，小五得伤心死，她得尴尬死。
“尹澈。”
正寻思着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尹澈“姑父”，柴灼意忽然出这声。
语气压得挺低，尹澈的手握起来，慢慢垂下，柴灼意继续擦拭他泛红的脖子，说：“你未必心里放不下我，就像可妮，她不一定心里还有你，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大于对你的感情，你也是。”
“我不是。”
尹澈几乎没有考虑，柴灼意的手顿一下，但她没有在“是或不是”上与他纠结，而是说：“那我问你，你觉得从未在一起过更遗憾，还是最后没在一起更遗憾？”
这次尹澈没有秒回。
柴灼意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隐住眼睛。
“我不知道你的答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答案，我曾经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过，我见过他爱我的样子，可我们走不到最后，我再也见不到他爱我的样子，那种遗憾，是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你懂吗？”
……
“我不希望你懂，永远不要懂。”
……
那天晚上，柴灼意被一个男人接走了，尹澈叫前台送了一瓶威士忌，廖可妮在房间吐了两次，小五和吴泽勋一人照顾一个醉鬼，Olivier和Aiden在房间嗨到凌晨三点，佐藤和先琳为严佑宁吵了一场架，严佑宁给裴潇打过一个电话，裴潇在阳台抽了两根烟，柴月拍了一张深蓝晚幕下的海景。
酒精跟情绪在这个夜晚持续发酵，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人一个个牵扯进去， 有人会笑，有人会哭，有人会得到，有人会失去。
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
那天之后，的确有些事发生了改变。
柴灼意和那位开餐厅的大叔正式交往，柴月见过他，是位很帅很绅士的男人，要说他比尹澈好在哪里，大概是他跟喻宸礼有一点相似，说不清哪里像，但柴灼意就是喜欢。
而小五，这个傻姑娘，独自陷入了热恋。
她和尹澈开始了，开始那天尹澈问过她一个问题，问她觉得从未在一起过更遗憾还是最后没在一起更遗憾。小五当然不知道这个问题背后有着怎样一段故事，也没有去揣摩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她一心只想和他在一起。
尹澈怎会不知道。
可他依然极其不负责地跟她开始了，无论是因为再次受到打击而重新走上渣男的道路，还是拿小五当一个验证问题的实验品，这事他都干得挺混蛋的。
要知道，一段不平等的恋爱关系注定是要人命的，卑微的一方不断付出，而另一方除了一味索取，还会给对方造成伤害，让她沉浸在甜蜜的梦里，又让她患得患失。
作为朋友，柴月自然不可以泼小五冷水，却也无法坐视不理。
她想找尹澈谈谈，但那家伙自打旅游回来就没在她视线范围出现过，也打过两次电话约他，每次他都以工作忙当借口推掉。
倒是能理解，他跟柴灼意的关系还处于尴尬期，而且他也在发展新恋情，与柴灼意有关的人适当避嫌也属情理之中。
于是柴月也只好把事缓一缓。
就这么缓到九月中，才终于跟尹澈见上一面。
那时正值时装周，柴灼意第一次负责品牌发布会，自己仅有的两张邀请函一张给了柴月，另一张便给了尹澈，连祁诚安都没给，为了哄那个幼稚病发作的男人算是做足诚意。
然而，这个幼稚的男人，仍旧不领情。
柴月到场时给尹澈打过一通电话，他嘴上说会来，实际上到整场秀结束都让她旁边的座位空空如也。
说话不算话的骗子。
柴月来气了，一等散场，迫不及待给尹澈拨电话，彼时采访区一堆记者拉着明星博主拍照，她远离远离热火朝天的场面，往一处僻静区域去。
刚拐进楼道，跟一个人迎面撞上。
彼此的手机都没拿稳，两部手机同时落地，柴月朝对面看一眼，是个欧美面孔的女生，妆发齐整，估摸着是刚走完秀的模特。
女生的手机传出一个男人声音，因为对话突然中断而向她询问情况，对方讲的英文，而柴月偏偏耳熟得不得了。
再一看屏幕上的备注名：Mr.Yin。
果然是那个幼稚又不讲信用的老男人。
难怪不接她电话，原来正在用那部“渣男手机”撩妹，柴月气冲冲往自己手机摁一指头，结束通话。
女生捡起手机走，柴月把手机收进口袋，跟上去。
一路跟到停车场，看见女生向一台蓝色跑车走近，车门升起来，尹澈慢悠悠从车上下来。
女生高兴朝他挥手，加快脚步，往他怀里一钻，尹澈老手地揽住她腰，两人就这么贴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