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长久地沉默过后,她终于肯抬头看他,泪在眼里转,但咬着唇,生生忍着。
喻司尧一看她这样就不行了,什么也顾不上,伸手将她拉到怀里。
抱她抱得特别紧,她在抖,连呼吸都在抖,喻司尧抚她的背,在她耳边说:“我很想你。”
柴月不说话,她哭,湿湿的睫毛扫过他的下巴,不出声响地哭,那样隐忍,那样克制。
喻司尧的喉结沉了沉,低着嗓子问她:“你有没有想我?”
“有没有后悔过?”再问。
她不答,喻司尧继续说:“我有,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后悔,我不想和你分。”
“奶奶知道你来找我对不对?”
在他的深情告白之后,她问这话,话里带着哽音,带着倔劲,喻司尧知道她想说什么,下巴抵到她的额头,说:“其他你别管,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奶奶什么态度你我都清楚,只要我们在一起,她就会反对一次又一次。”
眼泪在掉,她用手推他,要他放开,喻司尧不肯放,反驳她的话:“你别管奶奶,你是跟我过日子,不是跟她。”
“别管她?说得容易,哪怕今天冷悦没成功,明天小四小五小六小七也会接着来,这种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眼泪彻底收不住。
她哭,哭出声,边哭边说:“你知不知道昨晚我整夜没合眼,刚跟你分手那段日子我也这样,整晚整晚睡不着,我……”
她吸一口气,稳着声音:“我现在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你一出现,又把我打回原形,这一次我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调整过来,我好累,和你在一起真的好累……”
喻司尧听着她的一字一句,轻抚她的后背。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认同。你会调整过来,也会再想起我,会彻夜难眠地想我,那样烧心燎肺的日子过着就不累了?”
“是,”她抽一记鼻子,“或许会和你说的一样,但我也可能遇到下一个人,遇到一个不会让我彻夜难眠的人。”
喻司尧沉默下来,慢慢放开手,低头看她,柴月眼眶通红,眼神很倔很倔。
“这些是你认真想过的?”
“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在爱着我的同时会不会接受第二个人?”
“我会。”
风在吹,发丝被扬到脸侧,柴月勾着指尾捋到耳后,声音放得极轻,“我和纪柏森接过吻,在他陪我来这里的第三天。”
“你觉得我会信?”
“我没必要撒这种谎。”
她看着他,冷静地说完那些话,而喻司尧没法冷静,他沉沉呼吸着,久久说不出话,最终,揉成一口万般无奈的气。
叹出来。
初春的清晨湿凉透骨,水露在空气中漂浮着,凝到她的发丝上,落在她没有血色的脸庞,喻司尧抬起手,快要碰到她的那一刻,她别开额头。
轻声念:“就这样吧。”
就这样,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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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也有想过,会和他有一个家,在房间里摆满他喜欢的漫画,在院子里种她爱的向日葵,会和他在清晨互道早安,和他在夜晚热烈亲吻,会和他从无到有,和他从年少到白头。
原以为一切都会有的。
原以为。
……
这座城市阴雨不断,好像怎么下都下不完,空气潮湿,地面潮湿,哪儿哪儿都湿,搅得柴月的心情也像拧不干的衣服一样,湿哒哒的。
被喻司尧一语成谶,她每天都会想起他,白天想,晚上想,她的想念裹着一层湿气,在每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淌着水。
偶尔克制不住的时候,她会点开喻司尧的ins,但他很久没过发动态,寥寥几条挂在主页。
后来她把ins清空,用新号码注册的时候,后台给她推了几个可能认识的人,她看到里面有沈诺一,顺手点开了他的主页。
他发布的照片多数是以实验室为背景的静物,满屏的瓶瓶罐罐及实验设备,唯有两条动态例外。
一条发布于3月10日,也就是喻司尧回国那天。拍的是夜场里头的场景,灯光忽明忽暗,镜头从左至右拍过来,全男生的局,桌上的酒空了大半,喝得挺嗨,个个举高手跟着节奏动。
喻司尧是最后一个入镜的人,他与周遭格格不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手肘抵着膝盖,把手上的酒往嘴里送,从他脸上明明看不见任何情绪,却能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那股阴郁颓靡的气息。
另一条发布于三天后,拍的是机场人来人往的画面,配文是“一路顺风”。照片中没有熟悉面孔,但从评论区的对话内容看,沈诺一送的人是喻司尧,他提前结束了交换期,继续回美念书,另外有人问起原因,沈诺一的回答很是耐人寻味。
四个字:回去养伤。
养的什么伤,知情者都心知肚明。
谁会想到,一身本事的喻司尧会从她这里遍体鳞伤地离开。
……
熬过阴雨连绵的三月,柴月终于从那种湿哒哒的情绪中缓过来。
时间不停,生活仍要继续。
四月的第一天,阳光明媚,她在尹澈副驾上坐着,仍是那副缺点精神的样子,尹澈则是满满的正能量,播了一首《The Lazy Song》,为当下营造了一个惬意氛围。
歌放着,尹澈的脖子动着,柴月撑着脸颊看。
趁着气氛好,尹澈顺便把正事提了:“舞蹈室那边我说好了,他们正好缺一个教kpop的舞蹈老师。”
“我专业是现代舞,kpop就偶尔跳着玩。”
“这你不用担心,我把你的跳舞视频发给我朋友看过,她说你没问题,可以胜任,而且来学舞的很多是中国人,语言方面也不用担心。”
“我口语还行,”她拿起咖啡喝一口,“日常沟通没问题。”
“那最好了。”
“可是我签证快到期了。”
“那没事,”尹澈说,“转工作签就行。”
柴月不应声,手指一下下抚着额头,尹澈接着说:“你反正办了休学,暂时又没打算回去,那找份工作打发时间也好,比你成天闷在家里强。”
“我觉得闷在家里挺好。”
“你先去试试,要是不适应不去了就是。”
“你说了算的?”
“你叔我是股东,这点小事还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