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是定了，但柴灼意看上的那款包是限量款，官网现处于售罄状态，包的事她不太懂，却也知道通常限量版抢完是不会补货的，除非有人换货要不然只能等人转手。
发愁。
手机屏幕变暗，她的手指摩挲着机身边缘。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说到买包，有个人可是行家，买包的门道她多得很，而且这地界她也熟，只是这通电话一打，免不了要惹一番伤心。
愁了一路，车子抵达体育场的地下车库。
尹澈解开安全带，说还有个买咖啡的时间，她手还在额头撑着，尹澈懂，没让她“老人家”动身，独自去买咖啡。
车库陆续来了许多车，柴月坐在车里头，手机在手中转悠，正是这无所事事的档口，车窗外突然砰地一声响。
循声看出去。
一个长相神似安德鲁的年轻男人从那辆银灰色迈凯伦的副驾下来，驾驶座的女孩像是惊魂未定，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
等男人查看完回车上，那女孩楚楚可怜地望向他，男人笑着揉她头发，嘴里大概说着安慰的话，女孩紧绷的神情松下来，然后两人在车里腻歪起来。
因着这幅场景，不由自主想起一件事。
之前喻司尧提了给她买车那茬后带她练过一回车，柴月拿到驾照就没怎么碰过，可以说毫无实战经验。
喻司尧嘴上说带她慢慢练，实际上他的教学风格比驾校老师激进多了，带她在外面练一下午还没完，回去还非要让她练倒车入库，结果她一个不小心撞上柱子，让他那台价值不菲的跑车凹了一大块。
她跟那个女生一样吓懵，喻司尧倒是沉得住，检查完她没受伤才不紧不慢下车查看拍照，接着回车上拨电话给4S店。
车里静，柴月清楚听到那边报了个六位数，当下就躁了，僵着背，盘算着这事怎么后续，而他仍是不急不躁，挂上电话，往她撂一眼。
是很有意思的一眼，占尽上风，又不动声色，盯得柴月头皮发麻，当时也顾不上其他，挺直腰板跟他表态说她负责。
他就笑了，满脑子坏水的那种笑。
柴月伸手指一记，“别打那些歪主意，我说了会负责。”
“你确定？”
喻司尧反复跟她确认，话里是但凡她肯服一点软这事就算了的意思，可她非要嘴硬。
他就努一嘴，说也行，当你债主好像还挺带劲。
沉沉叹出一口气。
所以她不止欠着喻司尧的情债，还有一笔钱债。
咚咚。
车窗被叩响，尹澈买完咖啡回来，朝里头的她斜一斜脑袋，让她下车。
进去时人已经到了很多，从颜色分布看，蓝色阵营明显比红色阵营人数多，尹澈那老球迷一下兴奋了，迅速拿手机拍照留念。
柴月没什么特别感觉，只觉得太阳好晒，拿手挡着额头，朝尹澈说一句：“说好的给我打伞呢？”
一顶棒球帽扣下来，她瞅他一眼，尹澈立即安抚：“不是叔糊弄你，打伞会影响别人看球。”
柴月没计较，拿走了他挂在领口的墨镜。
在看台前排入座，尹澈拿一杯咖啡给她，她拆了吸管包装纸，“噗”一声戳进塑料盖，前排两个亚裔面孔的男生循声回头，与咬着吸管的她对上一眼。
俩男生眼神挺有意思，跟见到稀奇人物似的，柴月寻思着没规定球场不准喝饮料吧，慢悠悠地吸了一口，右边的男生转过去了，左边那男生比他多停留一秒，然后也看回赛场。
“看对眼了？”
尹澈笑眯眯调侃一句，柴月白他一眼，“你能不能有点当长辈的样子？”
“没听过一句话？男人至死是少年。”
柴月做呕吐的嘴型，给尹澈逗乐了，笑着摸她头，她撇脑袋，没心思搭理他了，垂下眼，指尖在手机屏拨弄。
页面再次跳到通讯录。
“要打赶紧打，球赛快开始了。”
尹澈刚说完，观众席因球员入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吓得柴月手一抖，手机滑到地上，前排左边那男生反应快，没等她弯腰便把手机捡起递过来。
她接手机，用英文道谢。
“不客气。”
男生回了中文。
她顿了顿，但并没有顺其自然地延伸话题，很快收回视线。
球场中央，双方球员正交换队旗，全场的目光聚集在那里，柴月叠着膝，指腹在屏幕上缓慢地敲着，编辑完一条短信发送到林梓萱的手机。
……
五点整，终场哨吹响。
比赛结束。
尹澈的本命球队将主场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大比分战胜对手，看台上扬起一片蓝色旗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充斥整座球场。
气氛浓烈，绝无仅有。
而那一刻，置身于喧嚣的柴月，是最安静的个体，她看着漫天飞舞的蓝色纸片，说不清是哪种感受，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只是看着看着，鼻子酸了，眼眶湿红。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
耳边的喧闹声逐渐消去，晚风泛起凉意，那时候，她才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抹掉眼角的泪。
十二点半，外头夜色浓重，柴月泡在热水里，睫毛凝着一层水汽，听着林梓萱的埋怨。
埋怨她一声不吭就走了，埋怨给她打过无数电话发过无数短信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那段时间她关闭了副卡功能，电话打过来全提示关机，短信其实她有看到，但又怕这一步联系建立得太早而前功尽弃，所以没回。
柴月默默听着，等到林梓萱的怨气发泄完，她才缓缓道：“梓萱，我想你。”
一句话，让林梓萱溃不成军。
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讲话，听得柴月眼睛也酸红。
那通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而在此后的整夜，那通电话的内容在脑海里翻来倒去，乱着柴月的心神。
是那时才知道，喻司尧烧的那些钱和人脉把她的事平下来了，护住了她家的颜面，护住了他家的股市，也护住了她。
他请了最牛的公关团队，在事情发酵到最大化时将局势反转。先是在网上公布了一份关于她患有“抑郁症”的病历报告，内容详尽，从引发抑郁症的起因讲到这些年的治疗过程，给大众直面讲述校园欺凌给她带来的伤害，以此来推翻“人格分裂”的说法，并将她从大众眼中一个隐瞒病情的心机女塑造成因校园暴力而患上抑郁症的弱势角色。
当然，一面之词不足以支撑这些说法，喻司尧那么聪明，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关键在哪里。
于是接着发布一段由季飞本人出镜的澄清视频，在十多分钟的视频里他把怎么对柴月因爱生恨的，又是如何伪造病历的，事情的前前后后交代了个清楚，所有坏事揽得干干净净。
即使从头到尾都是编造出来的，但季飞这位“始作俑者”的说辞无疑是最好的佐证，如此一来，没人再质疑“抑郁症”说法的真实性，而她这个弱势角色一旦成立，相当于给拉踩过她的那些人一记耳光，也让这些人羞愧难当。
局势在这时开始反转，连风向也跟着转，替她发声的人越来越多，讲过她坏话的人在她的微博及论坛主页下面留话道歉，曾经那些铺天盖地的谩骂被这些声音冲淡填满，留下一个千般好万般好的她，仿佛她不曾声名狼藉过，不曾被千夫所指过，仿佛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到过深渊，掉过地狱，体验过万念俱灰，经历过的一切都留下过痕迹，哪有那么容易磨灭，失去的东西又哪有那么容易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