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继承说完,迈开大步便向考斯特中巴车走去。
他此时的心情,既复杂,又气愤,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郝大禹被高清远扶着往车上走,还不忘回头扯着嗓子喊:“那个什么总指挥,我命令你,马上去组织转移群众,再晚就来不及了……”
郝大禹非常清楚,尽管坝基比较好,可是看管涌围井出水的速度和流量,再加上堰塞湖的威胁,大坝里面水位上涨的速度,一定相当的快。
凭他的经验看,大清河在管涌这个位置决口,已经毫无悬念了!
老百姓如果没能及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造成了重大人员伤亡,先别说梨花峪的干部,要承担责任,就是他这个水利厅厅长,都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郝大禹上到车上,便迫不及待地和秦继承道:“秦书记,我建议省里马上接手这边的抗洪指挥权,否则,可就来不及了,大坝决口只是时间问题。”
秦继承根本没有时间细问了,简洁道:“还能坚持多久?”
“顶多2-4小时。”
秦继承听到后,右手出现了微微颤抖,只是他自己没有感觉出来而已。他忽然佩服起,那个自封为抗洪总指挥,叫夏韬的年轻人了。
真是有先见之明,不顾一切地采取了极端手段。
秦继承严肃地看着郝大禹道:“郝厅长,小路记者那有海事卫星电话,你马上给宁江丰盈水库,下达命令,命令他们立即停止排蓄洪作业。”
然后看向身后的一位年轻的女记者,“小路,把海事卫星电话给郝厅长。”
路雨诗一笑,“好的,秦书记。”马上从新闻采访装备箱里,拿出一部黑色海事卫星电话,交给了郝大禹。
郝大禹接过电话,顿时喜上眉梢,有了这东西,就相当于给他插上了两只翅膀,瞬间就能临空翱翔了!
郝大禹一秒都不敢耽搁,马上就把电话拨了出去。
“……喂,宁江丰盈水库谢主任吗?我是郝大禹,现在我命令你,立即关掉所有闸口,一滴水都不要再排了……对。不要问为什么,执行命令吧!”
郝大禹知道,大清河宁江丰盈水库,到梨花峪段,有五十多公里的路程。而且,两地之间,有近几十米落差。
即使是丰盈水库,一滴水也不再向下游排放,仅就水位落差一个指标,五十多公里河段的蓄水量,都压到梨花峪这个堰塞湖来,那对梨花峪乃至宁海省,也同样是灭顶之灾!
尽管如此,他还是打了这样的电话,以寻求他和秦书记,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他相信,秦书记同样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郝大禹打完电话,看向秦继承,再次建议道:“秦书记,我还是建议,我们接手这边的抗洪指挥吧!我实在不太放心,那个毛头小子的总指挥。”
“……哦!”秦继承不认为,他说接管指挥权是正确的。“难道郝厅长你认为,我们接管了,就会比他们当地人,调度起来会顺畅吗?”
秦继承说完,命令司机,“开车,绕道把车停到前面那个小山上去。”
郝大禹听秦继承这么问他,顿时紧张起来。
因为梨花峪的抗洪,毕竟是突发事件,他此时既不知道梨花峪这边,抗洪救灾的应急预案,也不知道,现在老百姓的转移情况,进行到了什么地步。
更不知道,梨花峪现在有多少人,参加到了这场抗洪斗争中来。即使是指挥权交到了自己手中,也根本无从下手。反而还会打乱原有的节奏。
他忽然意识到了,因为自己太心急,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自己有点太官僚了!
恰恰这个错误,还在秦书记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郝大禹的汗,瞬间就下来了,好在,脑袋上全是雨水,没让他过于难堪。
“秦书记,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忘了依托当地群众了。”
郝大禹也是一个反应迅速的人,立马就领会了,秦书记问他这话背后的含义。
是在告诉他,抗洪是一场人民战争,脱离了人民群众的支持,就是他这个省委书记,亲自指挥,都未见得有成效。
老百姓都在逃命,谁还会在乎,你到底是大官还是小官?
“这就对了嘛!在这关键时刻,我们能做的是,尽快给梨花峪的抗洪指战员赋能,而不是给他们制造障碍。”
秦继承望向窗外,补充道:“包括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都会给他们的抗洪工作,带来负担。”
郝大禹擦了一把脸,此时,他清醒地意识到,秦书记这是在婉转地批评他,刚才不该张嘴闭嘴就要接管指挥权。
不该和那个年轻的总指挥,产生矛盾。
“是。书记您批评的对。”郝大禹偷眼看着秦继承,“秦书记,那下面我们……”
“我们现在只是过路客,过路客该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秦继承沉吟了片刻,对高清远道:“清远,你马上以省委的名义,通知滨河市委肖占胜同志,让他给那个叫什么夏……夏韬的总指挥授权。“
“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梨花峪乃至宁海老百姓的生命安全……”
接下来,秦继承在考斯特行进的车上,用海事卫星电话,进行了一系列的部署。
他知道,他这次,也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赌注是自己的政治前途,乃至是生命,同时,也搭上了梨花峪和宁海老百姓的生命财产。
这也许就是,覆巢之下无完卵,背后的深刻含义吧!
他知道,他和他的全省人民,已经别无选择了。
唯一能给他和全省人民,创造奇迹的,只有那个敢“造反,”敢自封总指挥的年轻人了。
他希望,他没有看错人,他更希望,他这次押宝,押的是对的!
他把手中的电话,交给身边的高清远,“清远,我怎么觉得夏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呢?”
“是的书记,你是应该耳熟,我记得四月初,映雪那次……那个男孩子……”
不得不说,高清远是个合格的秘书,车上除了郝厅长以外,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像,还有两个警卫人员和司机都在车上。
他并没有把秋映雪投河事件,直接说出来,只是点了一下时间和映雪的名字,他知道这么说,秦书记就能回想起来了。
“……哦!我想起来了,对!楼秘书长和我汇报说,那小伙子也叫夏韬。”秦继承脸上难得地挂上了笑容。看着高清远问道:“是一个人吗?”
“书记,应该是重名,”高清远知道,自己下面的话,可能会让书记感到扫兴,顿了一下道:“楼秘书长说,他去了靠山镇。”
正当两个男人,都略感有点扫兴的时候,后座的路雨诗猛地站了起来。
“秦书记,高秘书,一会我去给他验明下正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