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结束。
霍南风问到:“敢问公主留在此地等了多久?”
“多久呢?”公主回想着,“三百年?五百年?应该是很久了吧,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怀玉说好了要回来的,我还要在这里等她。”
“公主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顾长安问道,“等了这么久了,想来怀玉将军……已经不在了吧?”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似乎是拼命地回想,想到脑子都痛了,“不会的,你骗我!她还在塞外带兵!她知道这里有我!她说过要回来的!”
“拜托,都几百年过去了,她怎么还会回来啊!”霍南风说道,“你醒醒吧,她回不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长雪周身黑气缠绕,怨气大涨,霎时间整座宫殿地动山摇,她的眼中失了瞳孔一片浑浊,想来已经失了神志,她冲前方的二人挥手,瞬间两道黑色怨气朝二人袭来!
“不好,暴走了!”顾长安召唤出暴富,打出保护和弦,防止两人被黑气侵扰。
“应该是和上次的楚平一样,硬碰硬是行不通的!”霍南风提刀上前与长雪缠斗,果然如他所料,长雪的血量虽不厚但抗性很高,打了很久都不见掉血,隐约中每一次攻击到她身上都有一道无形的结界保护着,“我拖住她,你去找找看。”
“好。”顾长安一边保护着霍南风,一边仔细回忆着刚才的幻境里有没有什么关键性的线索。
梨花坠雪?红梅?月亮?
她环顾四周,好像都没有。
突然,她发现,在公主榻前的酒案上,放了一沓书信一样的纸!
她眼前一亮,对霍南风说道:“她面前的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你引开她,我去取!”
“嗯。”霍南风应了一声,与长雪一边打斗一边与她拉开距离,往殿门口方向走,长雪快步上前,释放数道雷霆追击。
见她远离了酒案,顾长安直奔酒案,将那一沓纸从案上抓在手里。
霍南风和长雪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长雪回头看向顾长安,道:“怀玉的信……”
顾长安展开了信件,念到:“公主殿下,见信如晤。得书之喜,旷若复面。久违朱颜,时而遐思。边关战事在即,恐无法及时回信,一切安好,勿念。”
“后面七十一封都是些家常的话,但每一封结尾都有一句‘望公主安好’。”顾长安翻阅着书信道,只是翻阅到最后一封,她顿住了:“这……”
“怎么了?”霍南风问道。
“原来怀玉早就知道自己去了战场上就回不来了,每一封都在交代自己的身后事。”
“而这最后一封信,时间停留在安定四十八年。公主,敢问黎国何时灭亡的?”
“黎国,于安定四十八年灭亡。”
另一道声音自殿中传来。
“殿中还有一人?”顾长安皱眉道。
长雪认出了那个声音,怔愣道:“怀玉?是你吗?”
突然,长雪周身显现出一道殷红的结界,那结界逐渐扩散开来,烟雾一般,形成了一道人影,渐渐有了五官、身形,是怀玉,更准确地说,是战场中死去的怀玉,她身上还穿着那副银色的盔甲,殷红的披风被血染成了黑色。
“怀玉!”
长雪眼中瞳孔又恢复成黑色,流着血泪,她紧紧拥着怀玉道:“怀玉,我终于等到了!”
怀玉将长雪搂在怀里,对他们二人道:“不错,我确实已经死了,和黎国灭亡的时间一样,都是安定四十八年。”
“二位,请听一听,我出征后的故事吧。”
说完,众人眼前的幻境幻化出了怀玉出征的那年。
怀玉率军自城门楼走了很久,似乎身后还能听到长雪对她的呼喊:“怀玉!我等着你啊!”
“你一定要回来!”
于是她对此次的出征也抱有几分幻想,也许平定了玉门关后她就能回去了,带着她的心上人远走高飞。
试问,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怀玉不愧是黎国第一大将,手下率领的士兵个个强悍,眼见胜利在望,不想却在军队中遭人暗算,落入了敌方圈套,士兵们几乎全军覆没,她带着仅剩的几个骑兵逃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向皇宫发出了救援申请。
只是一晃数月,援军都没能赶到。
怀玉顿时心下了然。
想必这场战争是秦宰相坐镇指挥,因为公主拒绝了宰相之子的定亲,便把仇算在她的身上,皇上因为宫中流言早已对她不满,而她此次出征要面对的,是玉门关外与她素来有仇的月氏国。她此时的处境正所谓前有狼后有虎,插翅也难飞了!
即使她早已预想到眼下的状况,可面对实力强悍的月氏国,只有自己才能与之一战。
战场上刀光剑影,她一路上且战且退,虽然已经知道不会有人来救援,却还是隔三差五地向宫里寄两封书信,一封给皇上,一封给长雪。
“长雪,这是我寄出的最后一封书信,当你看到的时候,想来我已不在了。”看着信鸽飞远,怀玉喃喃道。
城中三月断水断粮,眼看将士们快要坚持不住,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
“真是抱歉,我食言了。”
“江山不保,还让你为我担忧,是我的过错。”
最后,怀玉身疲力竭,在漫天箭雨中被万箭穿心却将剑插入土地中,单膝跪地不肯倒下。
临死前最后一刻,她还在惋惜,没有多杀几个敌人,可惜了那些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士兵与自己一起陪葬在这片土地。
而失去了怀玉保护的黎国,也在同一年灭亡了。长雪在敌军攻破皇城的最后一刻,赐怀雪自由,身着一袭白衣,以一杯毒酒了却此生。
幻境结束。
长雪已是泪流满面。
她抚摸着怀玉的心口,那里是被万箭穿心后留下的一个血洞。
“很疼吧。”
“不疼。”怀玉握着她的手道,“没能保护好你,我才心痛。”
“不怪你,真的。”
“怀玉,其实我养面首都只是为了平息外界流言,其实我真正喜欢的从来都只有……”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长雪的执念已平,灵魂亦可安息,她和怀玉的灵魂渐渐漂浮在空中,散作了无数花瓣飘出殿外。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