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左烨立刻回绝了言玉。
“不必了母后!这件事,我会回去和韦快商量。”
左烨与韦诺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一起,不止是忠于爱情,更是对自己,对爱人的负责。
言玉看着自己如此优秀的女儿,既为如今的左烨感到骄傲,又为左烨感到可惜。
“烨儿,我知道你和韦快一起走来并不容易,她确实对你有恩,但你不应该拿自己的一辈子去报答。”
左烨听此,有些不悦。
“母后!我和韦快,不止恩情,这件事,我会尽快给您一个最后的决定,您好好休息吧,我就不陪您用晚膳了。”
左烨说完,摆驾回宫。
言玉虽是左烨的母亲,可左烨是当今南炬国的女王,只有左烨自己,能做一切决定。
现在,左烨要做的,就是回寝宫,找韦诺算账。
韦诺是驾马回寝宫的,她把马车留给了左烨。
左烨独自坐在马车里,很不习惯。
……
左烨回到寝宫之后,立即向女婢问了韦诺的去向。
“回陛下,王夫正在西院里射箭。”
左烨让余温和袭然去忙,她则独自去找韦诺。
西院同样被扩建过,场地就像是一个小型的营场,里面各种兵器和设备应有尽有,足够满足韦诺各种训练。
韦诺正在释放心中的怒火,不断地从一旁箭筒里抽出箭支,而后射到远处的大树上。
韦诺不射树干,只射树叶。
此刻远处的那棵树脚下,既是一片片带洞的树叶,又是落下的箭支。
韦诺一刻也不停,射完一支,继续下一支。
箭无虚发,韦诺的箭术一直在精进。
左烨从韦诺斜后方走近,见此开口:“才刚种的树,你是想现在就把它射倒吗?”
韦诺没有转头,听见左烨的声音后,只是停了停手中的弓箭,很快又继续射出。
“我在给你说话呢?”左烨的声音微微隐忍,但此刻主显的是温和。
韦诺没有抽箭,依旧没有转头的开口:“我不舒服,就想射箭,我射的是树叶,不是树。”
韦诺说完,抽箭继续。
左烨走到韦诺身旁,看着韦诺,问出她的不满。
“为什么孩子姓氏的事,你不提前和我商议?”
韦诺确实是半路才想到的,当时她坐在侧边看着余温,知道事情即将成为定局之时,才冒出的想法。
不过韦诺想到刚才左烨对自己的呵斥,同样很不开心。
“和你商议有什么用,你不也站在母后那边吗?”
韦诺说完,准备再次去抽箭支。
左烨很气恼,伸手去握住了韦诺正抽出的箭支,语气不再平和。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站在母后那一边!?”
韦诺拿着箭支的手停下了动作,气道:“刚才你不是帮着她说话吗?这不明显和她一起反对我吗!?”
韦诺说完,轻轻用力抽着左烨握紧的箭支。
左烨感受到韦诺的力气,却也紧抓着不放,“我反对的有错吗!?
那你回答我,如果因为孩子们有着不同的姓氏,以后他们因此相争,你该怎么做?!
你要知道,我和大王兄可是亲生兄妹,都尚且如此。
分姓,只会让孩子们从小就开始分离!你懂不懂!?”
这不是普通的家庭。
这是王室。
对于普通家庭,孩子姓什么并没有多大影响。
可对于王室,姓氏,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
左家天然尊贵,这难免会让未来韦姓的孩子有想法。
韦诺明白左烨在说什么,她们俩从小的经历,已经告诉她们,无论是王室,还是朝廷,斗争必不可免。
唯一可避免的方法,也许就是远离王宫。
“我懂!我当然懂!”韦诺心中带痛做出的决定已经写在脸上。
“以后!韦姓孩子不参与王室继位,韦姓孩子,不需要半分权力!这总样行了吧!?”
韦诺说完,拽走箭支,拉弓张弦,使劲射出。
箭支从手指里被抽离,让左烨直接感受到了韦诺的力量。
加之韦诺所说的话,左烨本就愤怒的火苗,此刻越扇越旺。
“韦快!你怎么还是那么幼稚!?
余温的孩子凭什么一出生就要低人一等!?你这是在委屈孩子!?
本王有说过不给余温的孩子继位的权力了吗?”
韦诺这一箭,胡乱射出,听此立刻看向左烨。
“我幼稚!?我哪里幼稚!?我这不是在让你和言玉满意吗?!”
韦诺的语气没有半分退让,说完想再次去抽出箭支。
可是下一刻。
左烨一手推翻韦诺的箭筒,不准韦诺在对话的时候分心。
“满意?你这样只会在孩子们心里埋下区别对待的种子!你这是在害孩子们!”
韦诺看着自己箭筒里的箭支散落一地,简直更气。
“是!让余温的孩子姓韦,就是害孩子!那么,余温不必生了!谁想生谁生!孩子姓左姓右我无所谓!”
闻言,左烨气得咬着牙,自知不能动手,于是换做质问:“这就是你遇事的处理方式?”
韦诺被左烨的突然转题给问住了,而且,左烨如此提问,明摆着已经在表达对她的不满。
这让韦诺被噎住,此刻是说什么都难受。
停了良久,韦诺缓缓开口:
“是,我是没你成熟,可我比你疼爱余温!
袭然和左炬是什么感情,我不管,但我很肯定,余温对左炬完全没有感情。
她没有义务帮你和我生子。”
韦诺说时,语气平淡了许多。
可左烨却是更气,“什么叫你比本王更疼爱余温?你把她当姐姐,本王有把她当下人吗?
余温听命于本王,生子之事,已经决定,你没有权利干涉!”
左烨实在生气,才拿出架子说事。
可韦诺立刻把弓狠狠砸在地下,“我没有权力干涉?但我可以用武力干涉!”
左烨瞪着韦诺,这不是幼稚是什么!?
“韦快,没有任何人强迫余温,这一切,都是余温自愿的!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韦诺立刻大喊:“余温!过来!”
余温此刻正在厨房为两人准备晚膳,听着韦诺的大叫,立刻跑了过来。
“陛下,将军,什么事?”
韦诺看着余温,带气问道:“余温,我问你!若孩子姓左,你还会生吗?”
余温看了看韦诺,又看了看左烨。
这件事很重要,所幸西院很大,刚才韦诺和左烨的争吵,自然不会被其他下人听到。
不过从余温这么多年的了解来看,已经看出了这两人又在吵闹。
不过余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回陛下,回将军,无论孩子姓什么,我都愿意生。”
左烨听此,满意着余温的极度忠诚,也因战胜了韦诺,缓解了些许刚才的愤怒。
韦诺却气得肝疼,自己的担心和坚持,原来毫无意义,她转身欲走,却踩到了刚才散落的箭支。
韦诺一脚踢开箭支,快步离开。
余温站在原地为难,“陛下,这……”
左烨看着韦诺的背影,大声喊道:“韦快!站住!”
韦诺此刻,一点儿都不想理睬左烨和余温,头也不回的继续走。
“你要是敢离开寝宫的大门半步,就别再给本王回来了!”
韦诺听此,不止肝疼,脚步走得更快了,离开了西院,离开左烨的寝宫,直到离开王宫。
看着韦诺离开得如此决然,左烨气在原地。
她看着韦诺离开的方向,有些难受。
这并不是余温想看到的,她只想韦诺和左烨一直和和睦睦,可若刚才她的回答换成另外一个方向,只怕会制造出更多问题。
“陛下?”余温现在是茫然的。
“来我房里。”
左烨留下这句,走回寝殿。
……
韦诺离开王宫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冯清。
于是她直接驾马朝李府前去。
冯清和李婧正准备吃晚饭,听着管家来报,亲自去大门接韦诺。
这段时间只有冯清去女兵校场训练人,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小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韦诺的气意不减,但都放在心里。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和李姐姐啊?”
冯清和李婧看得出韦诺脸上的不愉快。
李婧笑问:“怎么了小韦?你和陛下吵架了?”
“有这么明显吗?”韦诺看着李婧。
李婧摇头:“就差用笔写在脸上了!”
冯清也看出来了,“走走走,我们去客厅里,边吃边聊吧。”
韦诺也不在乎被冯清二人看穿,只道:“今晚我要喝酒!”
冯清道:“没问题!管够管够!”
……
客厅里,李婧支开了所有下人。
冯清和李婧在听完韦诺说完了今天发生的事后,发现韦诺也有些醉了。
“小清,李姐姐,你们说,我有做错什么了吗?最后反而左烨、余温、和言玉,三人都站在了一边,
当时我就觉得,原来就我一个人想多了,都是我多事,是我任性。”
韦诺说完,仰头又喝了一杯。
冯清和李婧面面相觑,明白了韦诺生气的缘由。
可她俩知道,韦诺的出发点,是善良的。
不过李婧还是很奇怪。
“小韦,那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和陛下、不和余温,先商量好孩子的姓氏问题?却在王太后面前直接提起?之后陛下怪你,似乎情有可原。”
冯清听此,在桌下踢了踢李婧的鞋,眼神在说: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李婧同样在桌下踢了踢冯清,眼神在说:我来摆平!
韦诺有些醉,听此问道:“所以,这件事,最根本的,还是我的错?是我太过着急,没有跟左烨商量好?”
李婧凭着对左烨的一点了解,点头回道:
“对!不仅是陛下,也是同余温,尽管在孩子的姓氏上,余温没有决定权,可事先问过余温,三人一条心,你也不至于和王太后大吵起来。”
韦诺听此,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
“可是言玉说的那些话,我真的……”韦诺尽量平和描述。
“从我们在山巅见面的第一眼,我感觉她就对我不满,起初是对我防备,我和左烨成亲之后,对我就是约束和掌控。
我总觉得,她在心里暗自愤恨着我不是男子这个事实!”
闻言,李婧和冯清一起敬了韦诺一杯。
她俩都没有了父母,不像韦诺和左烨,除了各自的娘亲,还有陪伴着娘亲的人。
所以她俩自由的同时,也少了韦诺那样,家中有长辈的热闹。
所以冯清没有韦诺女扮男装这层身份的烦恼。
更没有韦诺身在王室里的烦恼。
“小韦。”冯清放下酒杯后,压低着声音,毕竟是在说人坏话。
“再怎么说,你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王太后介怀,她又能拿你如何?
你是陛下的相公,南炬国的一切都是陛下说了算,只要陛下唯你一人,就算你不是男子又如何?
你无需太在意,你今后要做的,就是别再惹王太后生气,她手中是没什么实权,但就怕她气急,挑拨你和陛下。”
冯清的猜测并非毫无道理,她和李婧对言玉不熟,但对陈令是熟的。
她们经常和陈令单独一起吃饭,多多少少都会在陈令酒醉的时候,听到言玉的事迹。
两人都认为,是因为言玉经历过十几年的山巅之禁锢,因为左岳王和左嶅王已故,因为言玉一把年纪不再折腾,才让现在的言玉安分。
如今言玉在爱情上是安分了,和陈令暗中好好相处,但在儿女的事情上,就不安分了。
韦诺觉得冯清说得非常有道理,“今天左烨的表现,已经很明显站在了言玉那边,若是以后这样的分歧多了,只怕左烨更加顺着她的母后。”
李婧赶紧为左烨说话,“非也,陛下不是一般的女儿,她可是女王啊,若是她对王太后言听计从,那她何以管天下?”
听着李婧的话,韦诺继续给自己倒着酒。
冯清见此,抬手拦住,“小韦,别再喝了,今晚你已经喝得够多了。”
韦诺难受,她想喝,她推着冯清的手,想要继续。
李婧看着冯清,“让她喝吧,无论当年是陛下的护卫,还是如今是陛下的王夫,小韦这些身份,所承受的,都不是我们能体会的。”
冯清听此,点头放开了韦诺的手腕。
看着韦诺又饮下一杯,李婧又道:“只是你和陛下从小相处的模式,就是不断争吵,
其实你们在争吵之时,也是在放大不必要的矛盾,引出不必要的争执点,
你们俩都想战胜对方,可每次,不都是两败俱伤吗?”
韦诺知道李婧说得没错,可真正到了那个炸点,谁能捂得住?
“反正,这次我败得彻彻底底,就连余温也不心疼我,我已经不想理她们了!”
冯清一笑:“你现在和陛下已经成亲,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回宫之后,就大胆向陛下言和,她那么爱你,绝对会原谅你的!”
即便韦诺晕晕乎乎,听此脸上还是不服气的表情,“我才不会回宫,左烨说什么踏出大门半步,就永远别回去,就这种故意威胁,我还怕吗?”
冯清和李婧纷纷摇头,左烨和韦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好,你不怕,你就是想等着陛下来求你回宫。”冯清直击痛点,“反正李府这么大,你想睡哪就睡哪。”
韦诺摇着头,“我不在这睡,我要回府,我要去看我娘,我想她了。”
李婧点头,“那清儿送你回府吧,你现在已经喝醉了,知道韦府在哪个方向吗?”
韦诺起身,拒绝道:“我又没喝多少,不需要小清送。”
冯清跟着起身,“小韦,我送你吧。”
韦诺把身体站直,严肃道:“留下,好好陪你的婧儿,我没事,我能行。”
冯清和李婧叹了一口气,看着韦诺轻功离开的背影。
“这个小韦,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大门不走用什么轻功!”
“她这是不想让我们相送,黏黏着着的不舒服,她喜欢干脆利落。”
……
天色已黑,左烨躺在躺椅上,缓解着疲累和生气。
余温敲门后,推门走进。
“陛下。”
左烨知道是余温,并没睁眼,却深深地叹了口气:
“余温,你和袭然一直都是好姐妹,你告诉本王,袭然喜欢大王兄吗?”
余温低着头,语气里带着肯定。
“回陛下,袭然喜欢大王子,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配不上大王子,所以都藏在心里。”
左烨慢慢睁眼,看着高处。
“大王兄那些年,一心只为夺权,心思都不在女人身上,袭然愿意,想必是因为对大王兄有情。
她在大王兄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她恋上大王兄,想也自然。”
余温认真听着,而后嗯了一声。
左烨又道:“只是,你因报答本王和韦快,确实牺牲很大。”
余温摇头:“陛下,这不是牺牲,这是我的荣幸。”
左烨听此,站起身来,走到余温身前。
“可是,除了荣幸,余温……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儿私心?”
余温听此,本就微低的脑袋,渐渐更低了些。
“陛下,余温绝对没有!”
左烨打量着余温,冷静沉着地打量着。
“余温,本王还没说是何私心。”
左烨说完,明显看得出余温身体的微微颤抖,以及余温为了回应的极力思索。
“陛下!无论是何私心,余温都不会有、不敢有!余温对陛下忠诚如一,望陛下相信!”
左烨是很相信余温,十几年来的付出左烨清清楚楚。
“有些话,你最好放在心里一辈子不必说,有些情,你最好放在心里一辈子不必表,
是姐姐就该做好姐姐该做的,本王很珍惜你,舍不得你,也希望你能珍惜本王的珍惜。”
余温听此,立刻跪下,她抬头看着左烨,眼角滑出了泪水。
“陛下!余温真的……真的……很珍惜您,余温是绝对,绝对不会越雷池一步!”
左烨低头看着余温,“袭然生完孩子,就让她一直留在大王兄身边,而你回来之后,就得忘记,谁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余温眼中的泪,夺眶而出。
这是喜悦之泪。
她饱含感激,“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