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沈杏坐了一夜,整个晚上把张小山刚刚说的话来回反复的回想。原来白芸给她开的避子药他早发现了,那为什么不质问她?她刚跟徐良元在小路上碰到,他瞧见了。不,徐良元说的是特地在回家的路口等她。既然他碰见了,为什么不站出来问个清楚明白?
他说她不愿意给他生个孩子,她不愿意吗?那夜夜的温存又是什么?可她当真愿意吗?若是愿意,成亲当晚她又提出那样让任何一个古代男人都无法接受的条件。可他答应了不是吗?
不久前他提议先怀上,来年生。她知道他的小心思,答应了两年生娃,没违背当初的承诺,明年生不就已经成亲两年多了吗?她没说什么,知道古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周氏已经去了,他大哥如今又是整日阴郁不已。徐氏催着张小山抓紧生娃没错。
她内心里的矛盾无人能诉说,她不喜欢他吗,不想给他生个孩子吗。沈杏痛苦不堪,那个日日夜夜纠缠着她的噩梦,让她不得安生,让她恐惧。
坐在铜镜前瞧着自己日益苍白的脸,想着张小山的殷切期望,今晚总不能还用肚子疼来避开他,她才拿出那包避子药包来查看,想着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他。可好巧不巧的,就被他给瞧见了。连给她撒谎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早查看过药包了。
心啊,直揪的疼。想起那个噩梦,想到那个总质问她的小女孩。沈杏犹豫不已啊,若是生个女儿怎么办?这古代对女子的严苛她清清楚楚。若是像梦里那个女孩那样,在她需要她这个母亲拯救的时候,她却无能无力怎么办?
恐惧就如同现代她刚刚失去奶奶时一般,无措彷徨,没有人能真的了解她,没有人能够真的帮助到她。她仿佛走进了死胡同里,四周只有黑暗的高墙困着她,她逃脱不了,挣脱不开。
她能对谁去述说,她不敢,她原本就不是这儿的沈杏啊!无尽的悲伤席卷而来,她摸一摸脸上,冰冷至极的眼泪。
忽地,她又笑了起来,心想如今她哭,哭给谁看呢!现代的她,常常像如今这样,摔疼了躲起来哭一哭,哭累了摔疼的地方也不那么疼了。病了,亲生母亲却不在身边,她躲起来哭一哭,哭一哭那份委屈就少了很多。
父亲,太陌生了,陌生得她都想不起来他的模样。只有收到一笔生活费的时候,会想起自己原来是有父亲的。想着想着就想哭,躲起来哭吧,哭一哭后那份在意就淡了很多。
在人前,她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从不会哭。那些悲伤,恐惧,委屈,疼痛就留给黑暗中的眼泪吧。
一整晚,沈杏头枕着膝盖,想了现代的总总,想了来到古代的日子,想到碰到张小山的这些青葱岁月。朝阳如急迫的孩子,照进来一丝丝光线。沈杏抬起头,阳光刺痛了她红肿的双眼,本能的用手去挡,后来又默默地放下。“总不能一直藏在黑暗里,总要见一见光明的!”
沈杏起身又蹲下,腿脚太麻了。等换过那劲儿,去了里间换下被撕扯坏的衣裳,随意的套上一件排扣的素色褙子。出来的时候,方嫂把吃食给她端了过来。
“太太,用些饭吧。”方嫂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昨个天气不好,还以为要下雨。今儿个居然出大太阳了,太太可以出去转转。”
沈杏嘴角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一个人静静地吃着饭。方嫂的饭菜一向做得可口,她一连吃了好几口饼子。方嫂见她吃饭了,担忧了一夜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沈杏吃完饭,也没出去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坐在软榻上发呆。一坐又是一天,方嫂晌午进来的时候见她就是这模样,这会子端了吃食进来还是这模样。
相处一年多了,心里也心疼太太。“太太,吃饭了。老爷兴许明天就回来了,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了。”壮着胆子安慰了几句,看沈杏坐那一动不动的,摇摇头的叹息一声出去了。
第二天,沈杏没再待在屋子里了,方嫂盼着老爷早点回来。有什么话两人说开了,和好如初才好。沈杏坐在院子里,看着方嫂扫着院子,晾晒衣裳,喂喂鸡。眼神木木的,但只要门口有动静就会张望过去,方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能宽慰的就只那么几句,她一个奴仆能说什么。
沈杏一坐又是一天,方嫂叫她吃饭也只随意的吃两口就放下了,之后还是呆呆的往那小几上一坐,直到天黑。
第三天,方嫂在沈杏屋子前徘徊了好一会。沈杏过了好一会才发现了她,“方嫂,是有事吗?”
“没,没事。太太,您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看你老是这么坐着,要不我陪您去前头桃林里转转?”方嫂结结巴巴的,手上搅着抹布巾。
沈杏摇摇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方嫂去忙活了,才想起来。“方嫂,你来。”
方嫂听见沈杏叫她,忙快走了几步过去。“太太,您叫我?”
“瞧我,都忘了每隔十天给你两天假的。你去吧,昨个是不是就该去上河口瓜地那见你家人了?”沈杏突然想起来方嫂的迟疑,前几天听她说要去上河口那看看方五的,说他顽皮,下巴磕破了也不知道长好了没有。
当时她让方嫂提前休假,去瞧瞧也不碍事。方嫂说等两天,有他哥哥和爹在那照应,她放心着呢。
“太太,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呐,过两天去也成。”方嫂看沈杏那模样,真是不忍心离开宅子。
“没事,你去吧。放心,我也不出门就在家待着,能出什么事呢!你去吧,看了你家人后天再回来。”沈杏宽慰着,听着声有些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