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伦住院的第七天，周玉玲坐在病床边一语不发地削着苹果，舒伦左腿悬吊着，手杵着脑袋靠在床头。
“姑姑，我手机摔坏了，我妈不给我买新的，你借我打个电话呗。”
周玉玲瞥他一眼，手里动作没停，“你小子还在这嬉皮笑脸的，你难道不清楚你爸你妈有多生气？你这次大赛……”
“哎哟，您放我一条生路吧，我这一个星期啥也没做，光听他们骂我了，好不容易他们走了，您隔三差五来一趟也要跟着数落我。”
舒伦合上眼睛，直起身又瘫坐回去，周玉玲把苹果放在他手心，“昨天，雪初来问我你的情况，她可能会过来，我和她聊过了，这姑娘心思重，每天上课心不在焉的，了解情况后更是一夜变回去了一样，不说话不理人，哎。”
舒伦听到程雪初的名字，猛地睁开眼睛，“她要来？”
“或许吧，我说你什么时候起的这份心思？我以前怎么也没看出来你有早恋的苗头啊，被你爸知道不得打死你。”周玉玲回身收拾着桌面，再抬头望望吊水快完了没。
“打呗，要不是我现在瘸了，估计也早被他打瘸了，总之下场都一样。”舒伦啃着苹果，口中振振有词。
“就你嘴贫！我先打断你另一条腿再说！”
“吱”，病房门有些生锈，伴随被推开的声响，小护士抱着大大的药盒进来，“换药啦。”
舒伦连忙坐直身子，结果小护士微微凑近他，眼神怪异，别有深意的说，“你房间外走廊上坐着个漂亮女生，是来找你的吧？”
“啊？”舒伦第一时间想到程雪初，可万一是……
“是找我的吗？姐姐，你给我描述一下长什么样？”
小护士被这声“姐姐”迷惑得晕头转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她转转眼珠想了想，“嗯……可白了，是我超级羡慕的纯纯冷白皮，看上去冷冷的，都没人敢和她搭话……诶！我纱布还没拆好呢！去哪儿呀！”
周玉玲望着舒伦从床上跃起，心急火燎扶着墙单脚蹦出去的猴急样，叹着气摇头，“没救，”再抱歉的对护士说，“麻烦你待会再来换药吧。”
程雪初得知一切来龙去脉后，终究找来了医院，愧疚也好，不安也罢，有些话，她觉得要亲口对舒伦说明白。
到病房门口，又久久没法踏进，她无法想象若是面对舒伦那毫不掩饰的关心好意，是否能说完想说的话。
约莫坐了半小时，程雪初双手成拳紧握，全是湿漉漉的汗水，直至有护士推门进去，没两分钟，余光里有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夺门而出，她偏头，便和舒伦急切的目光毫无防备的交织在一起。
他因行动不便跳得费力，靠着墙喘气，眼里闪烁着惊喜的亮光，“你来了。”
程雪初怔怔地凝视他身上的伤，左腿小腿上固定着钢板，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右手腕同样缠着厚厚的纱布，可他整个人仍然能因为她的到来，喜不自禁，精神百倍。
“疼吗？”她声音很小。
舒伦不在意的挥挥那裹紧纱布的右手，“没事儿，周妈她们总爱大惊小怪，过两天就能来上学了。”
程雪初从椅子上站起来，和舒伦面对面，头却始终低着，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舒伦俯下身，凑首过去，他忽然靠近的动作使得程雪初抬起了眼眸。
红红的眼眶盈满了泪水，委屈又惹人心疼。
舒伦顿时慌了手脚，“你别哭啊，我真不疼，你看，这腿怎么动都可以，我除了暂时走不了，可灵活了，手也是。”
边说着边扭手扭腿的，只差原地起舞了。
他越着急安慰程雪初，她的眼泪更是像关不住的阀门，一泻而下，瞬间打湿了脖颈上的围巾。
舒伦用左手抚上她的脸颊，小心拭去眼角的泪水，这才柔声道，“对不起啊，瞒了你这么久，我是想等处理完了就马上告诉你的，没想那些人太无赖，就……出了点意外。我没事，你千万别有心理包袱，别觉得亏欠我，好不好？”
程雪初喉咙发涩，强迫自己压抑住这汹涌而来的情绪，渐渐缓过来后，抬头和舒伦对视，眼底冰冰冷冷，“舒伦，我不是个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对我好的人，我甚至很害怕别人对我示好，可是我发现我对你不一样，我越来越无法忽视和拒绝你对我的好，以至我真的已经快说服自己了。但结果就是，你因为我受伤，因为我误事，因为我错过或许可以改变你人生的一场比赛。我负担不起啊，我凭什么让你为我付出和失去这么多……”
程雪初脸上泪痕斑斑，言语激动，舒伦匆忙截住她的话，“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不关你的事，你别把所谓的责任往身上揽……”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舒伦，我有再多的勇气和欲望，也无法让你也背负起我家庭里的丑恶，你……”
“不许推开我。”舒伦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
程雪初心里一阵酸楚，轻轻吸了口气，仍接着低声道，“你还是离我远点吧，你有属于自己的光明，我不能去扑灭它。”
舒伦惊诧地盯着她，“什么？可是……你在电话里想对我说的不是这些……”
“不重要了，我现在想说的就是这么多。总之还是谢谢，钱我会让程予恩还给你，我走了，你好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