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时冬藏的话,徐卯几人低头对视了一眼,却没有人真的敢站起来。
“本少爷的话,你们都不听,是想要跟红娘一个下场吗?”时冬藏又问了一句,徐卯三人才战战兢兢起身。
见徐卯三人依旧低着头,噤若寒蝉的模样,时冬藏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朝车夫使了个眼色。
车夫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交给站在自己身边最近的徐卯。
徐卯看了看车夫,又看了看时冬藏,最后一咬牙,还是打开了那本册子。
随即,徐卯就看到,在那本册子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红娘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一一记录在册。
徐卯越看越心惊,后背早已经湿透了。
他们这些人,连他们日月教具体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却没有想到,在他们身边,竟然有时时刻刻都在监督着他们的人。
红娘做的有些隐秘事情,就连他们这几个同教中人都不知道,可少家主却是一清二楚。
之所以不怀疑这本册子是假的,是因为册子上,虽然主要是记录红娘做过的事情,可他们和红娘之间的一些对话也记录在册。
那些话,都标注了具体的时间地点,他们就算想不记起来都难。
见徐卯他们已经看过了册子上的内容,时冬藏才再次开口,“当初,你们在进入日月教的时候,应该都已经明白教中的教规了。”
“日月教不会限制你们融入各个地方具体做什么,可也规定了底线。”
“可以开设青楼教坊收集信息,但原则是,楼里的姑娘可自愿选择卖艺或者卖身,不可强求,更不能随意打杀,红娘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违反了日月教的教规。”
时冬藏手下的日月教,需要收集大量的信息,人口聚集的客栈酒楼,秦楼楚馆,都是收集消息的好地方。
时冬藏也没有想要当什么道德圣人,不让教内的开设青楼,只是设定了一系列的底线规矩。
这青楼,不仅是他们日月教收集信息的地方,也算是给那些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女子一个容身之所。
可是红娘在接手千画廊之后,逼良为娼,将不愿意顺从自己的姑娘送去了肮脏的巷弄中,成为最低贱的妓子。
所以,在听到时冬藏让她去当最低贱的妓子时,红娘就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少家主怕是已经知道了大半。
那些最下等的妓子是什么遭遇,她最清楚不过,也不想自己成为最低贱的妓子,从而选择了对时冬藏出手,准备逃命。
谁也不知道,看上去柔弱的少年郎,竟然有那般雷霆手段,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说杀就杀了。
“有劳少家主清理门户,只是如今红娘一死,那千画廊怎么办?”知道时冬藏不会对他们下手,徐卯总算是找回了一点自己的理智。
千画廊毕竟是他们几个中,最赚钱的营生,若是能让他们兼管千画廊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人管一半,也是顶好的。
平日里,他们虽然不说什么,但心底还是有些羡慕千画廊的收入的,尤其是他徐卯。
杨仙降没有说话,像是毫不在意千画廊的归属,作为老狐狸的他,压根不想在这种时候当出头鸟。
时冬藏的视线在徐卯,杨仙降和青柳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青柳身上。
“青柳,你可愿接手千画廊这个乱摊子?”时冬藏开口问道。
被点名的青柳再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渔船小娘,怎么突然就要成为千画廊的主事人了?
她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是不是也会跟红娘一样,直接被打杀掉?
一想到这个,青柳就觉得这千画廊就是个烫手山芋,几次想要开口拒绝,又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被杀。
“你不用着急拒绝,我还会在红烛镇逗留两日,到时候你再给我答复也可以。成了千画廊的管事,远比你继续当个渔船小娘要更厉害。”时冬藏自然看出了青柳的犹豫,也没有急着让青柳答应下来。
她并不担心青柳经营不好千画廊。
千画廊已经是一艘成熟的画舫了,一应规章制度都是比较全面的,青柳只要按照规章办事就行。
真要遇上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也可以找徐卯或者杨仙降解决。
最终,青柳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却也表示愿意再考虑考虑。
时冬藏看着战战兢兢的青柳,嘴角有些恶趣味的勾了勾,将桌上那柄带血的折扇丢到青柳怀里,吓得青柳再次跪倒在地,双手颤抖依旧不敢将手里的折扇丢掉。
“这柄扇子你且留着,时时告诉自己,可别走了红娘的老路。”时冬藏叮嘱道,似乎已经认定了青柳就是千画廊的下一任掌事。
青柳捧着那柄折扇,吓得都要哭了,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招惹上这个如同恶魔一般的少家主?
做完这一切,时冬藏也没有心情继续留在这画舫上,让青柳载着他们原路返回。
至于红娘的尸体,则是留给了徐卯和杨仙降处理。
这种事情,他们两个又不是头一回做了,正好也借机敲打敲打他们。
回去的路上,一路默默无言。
青柳早就被包间的事情吓得肝胆巨颤,再加上把柄带血的折扇,现在还别在她腰间,哪里敢开口多说一个字?
让时冬藏不解的是,贺玉章竟然也一直保持沉默。
从渭水村到红烛镇,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贺玉章的面杀人,贺玉章这是承受不住了?觉得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时冬藏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贺玉章的想法。
这些年,她有意无意的想要让贺玉章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从没想过要把贺玉章培养成什么正人君子。
她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贺玉章对自己不够忠心,将来不敢在朝堂上替她做事。
如今看到贺玉章这么沉默的反应,时冬藏的心情也沉了沉。
如果贺玉章真的不能为她所用的话,那她肯定得另作安排,至少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