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身形僵住,不敢去看时冬藏,接过酒壶的双手也一直没有收回去。
时冬藏见红娘没有动,也不催促,自己搬了条椅子,就坐在红娘对面。
“这,少家主,红娘是做了什么错事吗?”徐卯小心翼翼问道。
谁也没想到,看上去已经赢得了少家主好感的红娘,会受到这样的赏赐。
他甚至弄不明白,这是真的赏赐还是惩罚?
时冬藏将合拢的折扇一下一下敲在自己手心,似笑非笑看着红娘,“怎么?不敢喝?你这酒,本公子都喝了,你却不敢喝,是不是太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了?”
时冬藏没有回答徐卯的话,却点出了她突然这么做的缘由。
独眼杨老头几步走到桌边,拿过时冬藏之前喝剩下的小半杯酒,放在鼻子底下轻闻了几下,本就有些恐怖的脸面更加阴沉。
“红娘胆敢对少家主下药,罪该万死,请少家主定夺!”杨老头朝时冬藏行了一礼,仅剩的独眼更是狠狠剜了红娘一眼。
之前他们虽然开玩笑让红娘自荐枕席,可那也得基于少家主满意红娘的前提下。
谁知这个拎不清的蠢玩意儿,竟然敢将那些腌臜药物用到了少家主身上!
这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红娘知道自己的计划泡汤,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手上却还是紧紧抓着那只酒壶。
她看到少家主风流倜傥,又对自己青睐有加的时候,就想着希望能跟少家主更进一步,所以才在酒里下了药。
她真的只是下了一点点,寻常人应该是发现不了的,谁知道少家主竟然真的发现了!
如果这只是一壶普通的酒水,她倒是真的能喝得完,可这加了料的一壶酒喝下去,怕是她还没有喝完,就要神志不清,当场出丑了。
红娘身心颤抖,跪在地上,爬到时冬藏脚边,紧紧抱住时冬藏的小腿,“少家主饶命,奴家是对少家主一见倾心,所以才做错了事,奴家往后再也不敢了,求少家主放过奴家这一回,求求您了!”
美人儿落泪,时冬藏向来是比较心软的,可红娘千不该万不该,在酒里给她下那种药。
时冬藏一脚踹开红娘,红娘手中的酒壶也跌落出去,酒水洒了一地。
红娘微微一怔,重新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事,红娘磕头的时候完全不敢耍什么小心机,结结实实磕在木板上,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
“红娘,当初你深陷囵圄,是我日月教将你救出,还让你掌管千画廊,你不知道感恩,还往主子的酒水中下药,我如何能绕得了你?”时冬藏不屑一笑。
当初救下这个红娘的时候,她不仅花了钱,还废了不少力气,结果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报?
红娘听到时冬藏的话,更是吓得浑身颤抖,不断说着自己错了,求饶的话语。
“知道错了话,就把剩下的酒水喝完,往后,你就是千画廊最下等的妓子了。”时冬藏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折扇,丝毫不在乎红娘惨白的脸色。
别人不知道千画廊最下等的妓子是什么模样,作为千画廊的主人,红娘是最清楚不过的。
千画廊中,有专门伺候达官贵人的名妓,自然也有专供贩夫走卒的下等妓子。
这下等妓子,原本是用来惩罚千画廊中那些不听话的姑娘的。
千画廊会将最下等的妓子安排在红烛镇那条最偏僻巷弄,只需几个铜板,不管谁都可以上手,甚至有些地痞流氓不愿意给钱,下等妓子也只能受着。
成为下等妓子的女人,不是被活活玩死,就是染上脏病,全身腐烂而死。
红娘泪水连连,身体颤抖着,低头看向倒在旁边的酒壶,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在她伸手抓向酒壶的时候,另一只手突然抬起,朝着时冬藏的方向狠狠掷出一把粉末,速度之快,在时冬藏身边最近的杨老头都没反应过来。
丢完手中的粉末之后,红娘转身就要跳出包间的窗户。
包间的窗户外面就是胭脂湖,只要她跳进了胭脂湖中,说不定就有逃生的机会了。
只是,她出其不意的动作加上她的速度,并没有为她逃命带来什么帮助。
众人只看到一道白虹闪过,一只脚已经跨上包间窗户的红娘突然退了下来,双手紧紧捂着自己葱白的脖子,鲜红的血液不断从她的手指缝隙间涌出。
往后退了几步之后,身体后仰跌倒在地,眼神开始变得涣散起来。
突然的变故,包间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徐卯,杨仙降和一直默不作声的青柳此时更是吓得都不敢去看时冬藏。
此时的时冬藏虽然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可她手中打开的折扇上头,已经染上了鲜红的血迹,并顺着扇面缓缓流下,为空白的折扇添了几笔画面。
她身上穿着的月白色锦袍沾上了艳粉色的粉末,正是红娘之前撒出来的胭脂粉,落在时冬藏身上,不但不显得狼狈,反倒是添了几分邪气。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笑眯眯,脾气很好的少家主会突然暴起杀人,他们甚至连少家主的动作都没有看到!
车夫上前,将红娘打开的包间窗户重新关上,挡在窗户面前。
青柳是第一个朝时冬藏跪下的,紧接着是徐卯和杨仙降。
“少家主,我们真的不知道红娘在酒里下药的事情,请少家主开恩。”徐卯当即叩拜。
原本还因为时冬藏看上去年纪不大,又挺好说话的样子,徐卯和杨仙降对时冬藏都没有太大的敬畏之心。
直到时冬藏出手,他们才明白过来,能成为日月教的少家主,怎么可能是那么好相处的人物?
时冬藏看了眼弄脏的扇面,随手将折扇丢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望着跪在地上的三人,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全部打杀算了?
包间里的沉默,让徐卯,杨仙降和青柳将头埋得更低了,生怕下一个被割喉的人就是自己。
就在三人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跳出喉咙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时冬藏突然又笑了,笑容如春风般和煦,“都跪着干什么?起来吧,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