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情,就像是一场闹剧,没能分辨出谁对谁错。
可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各有各的看法。
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已。
在人群中,有一个半身完全湿透的儒士青衫少年,望着被贺玉章扶走的时冬藏,脸色泛白,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别人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始末,可他却从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事情中,隐隐猜出了个大概。
只是这个真相,让他难以接受。
明日沐休,今天下学较早,他便想来渭水河边看看热闹,正好看到了颖儿姐姐。
他刚想上去和颖儿姐姐打交道,就看到颖儿姐姐走到一个姑娘身边,跟那个姑娘说了什么。
即便他没有听到她们说了什么,也能看出,跟颖儿姐姐聊过之后,那姑娘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之后,那姑娘瞪了时冬藏好几眼,最后还是朝时冬藏走了过去。
看到这里的时候,少年已经顾不得再去跟他的颖儿姐姐打招呼,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时冬藏那边。
后来,他亲眼看到,那姑娘神色难看的跟时冬藏说了什么,等时冬藏站起来之后,两人又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姑娘就先伸手去抓时冬藏了……
看着被贺玉章扶走的瘦弱少女,少年头一次扪心自问,他之前是不是真的误会过时冬藏?
可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时冬藏和贺玉章走到半路上,没有遇到其他村民的时候,时冬藏就放开了贺玉章,伸手在贺玉章脑袋上揉了一把。
“玉章,没想到你水性这么好的,真是厉害!”时冬藏由衷称赞。
其实她自己是会水的,而且水性还不错。
掉下渭水河之后,她没想那么快冒头,便在水中等了一会儿,谁知她一口气还没用完,一道黑影就窜到了她身边,托着她的身体冲出了水面。
一睁眼就看到贺玉章慌乱的小脸,一双眼睛红红的,都要哭了。
时冬藏心中有一瞬间的愧疚。
她光顾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倒是忘了身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一想到这里,时冬藏又忍不住在贺玉章湿漉漉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放心吧,姐姐我不会有事的!”
想到时冬藏落入水中,自己心中的害怕,贺玉章突然抱住了时冬藏的腰身。
“姐姐,不要离开我,不要死。”
这是九岁的贺玉章,第一次对时冬藏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从他记事起,就跟狼群生活在一起,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和群狼不一样。
其他的狼会欺负他,抢他的事物,只有大狼护着他。
他不懂什么感情不感情,他只知道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可随着他的长大,狼群中对他有意见的狼越来越多,大狼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狼王的位置也被其他更年轻力壮的大狼觊觎着。
当他再一次被几头狼差点杀死的时候,大狼将他赶出了狼群。
没有了大狼的庇护,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他遇到了姐姐。
姐姐对他很好很好,给他吃的,给他穿的,还教了他很多很多事情,还救了他和大狼。
山上的狼群他已经回不去了,他不想失去姐姐。
被贺玉章抱住的时冬藏身体僵硬,很想推开贺玉章,可怀里的小家伙害怕得瑟瑟发抖。
时冬藏叹了口气,终究是没忍心将人推开,伸手轻轻拍了拍贺玉章的后背。
等谢栾他们拿着鱼找到时冬藏的时候,时冬藏和贺玉章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正蹲在门口捧着竹碗喝热水。
“今天还煮鱼吗?”谢栾提着木桶在时冬藏面前晃了晃。
看着桶里活蹦乱跳的河鱼,时冬藏舔了舔嘴角,“为什么不煮鱼?”
时冬藏的厨房就在茅草屋的旁边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贺玉章可能是被时冬藏落水吓到了,寸步不离的跟着时冬藏。
谢栾则是让人搬了张椅子放在阴凉的地方坐下,一个仆从站着,另一个仆从拿着折扇给他扇风。
不是他不想去茅草屋里,实在是时冬藏这茅草屋里的地方太小了,他那两个仆从站在茅草屋里,都得微微低着头,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撞到茅草屋的屋顶。
“冬藏妹子,你什么时候盖个像样点的屋子?你要是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出资啊。”谢栾朝着时冬藏的方向喊了一句。
正巧油热,时冬藏将切好的配料倒入锅中,发出一阵滋滋油响,不一会儿香味就冒出来了。
翻了几下锅铲之后,时冬藏从棚子里出来,在抹布上擦了手,“房子是得建一个,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建什么样的。”
要建房子的话,她肯定要建一个自己满意的房子,空间得够大够舒适,最好是能带大院子的,种花种树还是种菜都行,到时候再买几个下人打理,她就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万事不用操心……
她现在也只能想想而已,要建一个她满意的房子,银钱少不了,村里的泥瓦匠也达不到她的要求,只能暂时先将就着了。
“还是先修一个宽敞一点,结实一点吧,不然客人来了都没处落脚,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到镇上找些大师傅过来,小工你可以找你们村里人。”谢栾继续劝说道。
他还要留在渭水河这边一段时间,少不了要过来找时冬藏,天晴还好,要是碰上下雨天,那他们就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时冬藏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谢栾的提议。
她虽然很想建一个自己喜欢的房子,但当务之急,她得有个坚固一点的房子。
明年她就及笄了,总不能和贺玉章一直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不然村里的闲言碎语可不会放过他们。
时秋实失魂落魄从渭水河边回来,鬼使神差的就绕路来到了村尾后山的地方。
时冬藏独自搬出时家,又捡了个孩子,日子肯定过得很艰难吧?
是不是只要他开口,时冬藏就愿意跟他回时家了?到时候他一定会帮忙劝说大哥和二哥接纳时冬藏的。
可是他还没看到那茅草屋,就听到了男女的谈笑声,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肉香。
时秋实咽了咽口水,时冬藏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时冬藏离开时家之后,他一直很怀念时冬藏做的饭菜。
大哥的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除了二哥回来那几天,家里的饭菜是镇上酒楼送来的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大哥下厨。
每次吃饭,都跟受刑似的。
真不知道大哥做饭菜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时秋实看到了坐在茅草屋外面的少女,不再是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管是说话还是不说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淡淡恬静的笑容。
很熟悉,也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