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寂静无声。
云卿动动被握紧捏住的手,“阿行,我渴。”
山行忙将人扶起,喂过水后浅吻低声询问:“怎么样?还疼吗?”
云卿摇头,抬手环住山行的脖子舔吻嘴唇,“不疼了,你一直守在这吗?阿骁呢?”
也不知道云骁看没看到自己疼痛时模样,会不会吓到孩子?
“云骁去厢房睡了,我不放心你,卿卿,我不走了,我要跟在你身边,无论你去哪。”
云卿拉起山行的手检查腕口伤势,声音有些无奈地道:“好是好,但这样太给空添麻烦了。”
“他没意见。”山行捏住云卿的手腕,面色凝重紧张:“这魔气到底怎么回事?这次你并没有见石崧。”
“我也不知道,九尾说他有办法,只等我养好身体。”
云卿倚在山行肩上轻声叹息,“不要担心,我没事的,我可是螣蛇,不会有事的。”
“你少哄我,我可告诉你,云骁看见你发作的样子,等天亮要审你呢,你好好想想怎么跟他解释吧。”
山行捏着云卿侧脸吓唬道:“解释不好,他跟你生气,看你怎么办?”
“啊?那怎么办?”云卿叹口气,“夫君,你帮我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再被阿骁责备,丢人呐。”
山行摆出袖手旁观的架势,“我才不管,你的心肝宝贝疙瘩骂你两句算什么,哪怕他把刀架你脖子上,你也心甘情愿忍让吧?”
“才不是呢。”云卿拉住山行的手十指相扣,“阿骁不会对我兵刃相见,他是好孩子。而且,我的心肝儿在这呢。”
他捏山行的下巴凑近亲吻,“好夫君,你就帮我想想吧。”
昏暗的光线,撩拨着躁动的心。
肌肤热气纠缠,唇与舌相互抚慰。
眼见云卿气喘吁吁软在怀中,山行才道出实情:“其实云骁伤心自责,根本不敢怨你,他只怪自己没早些发觉你的痛苦。”
山行犹豫片刻,又道:“我还骂他了,你不许跟我生气。”
云卿点头,勾着山行手指亲吻,“骂就骂了,阿骁也是你的孩子,我总不能不让你管教他,只要骂的在理,别是拿孩子撒气就行。”
“我以为你会怪我呢。”山行十分意外。
云卿睁眼瞥他一眼,哼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讲理?”
“我是心疼孩子,但没有教他们无法无天,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对他们好,他们有不对的地方,我可没有纵着由他们犯错。”
山行轻笑,“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的错。”
“除了阿骁,你没骂旁人吧?”云卿微微皱眉,“小心些别得罪白泽他们,以后我死了,怕他们找你麻烦呢。”
他拉过山行的手赐吉,“有这个在,好歹能护你一次。可我总放心不下你,阿行,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容忍他们些。”
山行盯着被云卿画线的手心,并未觉出什么改变,“这便是祝福?”
“是啊。”云卿打个哈欠,“九尾呢?其实比起白泽,我更担心你与他交恶。九尾、螭的记忆中他就是十分任性的性子,如今倒是好多了。”
“走了,被空赶走了。”山行捧着云卿的脸亲了亲,“蓝怀尘亲你嘴了?从实招来。”
“我们没亲。”云卿对天发誓,推推山行的肩膀道:“你也提醒空一句,别得罪九尾。”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对谁都好,招人恨!”山行不满地抓起云卿的手指亲咬。
云卿连连点头:“我招人恨,我错了,我不好,我是负心人。”
他再次打个哈欠,擦去困出来的眼泪,“错不错的改日再说吧,我困了,你也合眼歇歇,去找阿骁睡吧。”
山行脱鞋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不要我跟你睡一起?”
“当然不行了,这又不是自己家。”云卿抬头在山行脸上亲了亲,“去吧,你要是不放心我自己睡就让阿骁过来。”
“我不。”山行示意云卿闭眼,变成鹰飞到他怀里,“这样总行了吧。”
云卿看着腿上一人高的老鹰,无奈点头道:“行,你先下去,我要躺下。”
“你摸摸我嘛,平日抱着蓝怀尘跟阿花不松手,嘴上说不偏爱毛茸茸,怎么不见你缠着我变成鹰给你抱?你就是嫌我硬,不软和。”
山行口中抱怨,乖乖变成人扶着云卿躺下,重新变成鹰蹭在他手边,“给你暖手,免得你冷。”
“辛苦夫君。”云卿在鹰身上上摸一把,“夫君真是又热又。”他压低声音,暧昧而轻佻地道:“硬。”
“哼,你的心头好可是冰凉滑溜的小蛇和毛茸茸的狸子。”
山行偏过头不理云卿,想让他多哄自己几句,结果这人就已经睡着了。
长叹一声,山行再变回人形紧紧抱住云卿,也闭上眼歇息。
新年第一日,山行照顾还有些犯困没精神的云卿吃过早饭,帮他挽发时塞到他手里五个荷包,“你先拿着。”
云卿拿起荷包晃了晃,通过镜子看背后山行,“这里面装的什么?”
不沉,似乎有装着花生等一类干果。
“你猜猜。”山行十分仔细地梳理云卿的长发。
云卿没忍住打开其中一个,惊喜笑道:“是给阿棠他们的新年礼吧?阿棠和阿花要来吗?什么时候啊?”
荷包里装有银票、妖丹还有些干果蜜饯,难怪不沉。
山行捏捏他的耳垂,“真聪明。”
“妖丹给阿棠他俩,你跟云骁的多放了些蜜果子。”
给新年礼的习俗还是裴无竹告诉的山行,说凡人在除夕夜会给孩子压祟钱,新年也要给礼物。
沧茂山上未满两百岁的妖精过年时都会得到山行的新年礼,有时是一些药草、妖丹或者答允一个愿望。
百年前云卿也收了山行七年新年礼,他这个“二十多岁的凡人”心安理得一次礼都没回过。
可如今已经是他比山行年长。
云卿攥着手里的荷包,咬咬嘴唇问道:“阿行,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没来得及给你准备新年礼。”
山行收起梳子和铜镜,俯身在云卿唇上亲吻,“晚上陪我出去走走。”
晚上、出去。
云卿忍不住想到一些潮湿、粘腻、灼热的东西,红着脸支吾点头:“好。”
见他这副模样,山行轻笑一声,十分清楚云卿在想什么。
“好了,云骁去送碗筷,应该快回来了,你把荷包给他和空。”
“空?”云卿闻言一怔,结巴道:“你、你不是很讨厌空吗?”怎么还主动备下新年礼送空?
山行没好气地捏住云卿的脸,哼道:“我是讨厌他,可你不巴巴地把人当孩子看待?再说了,这不是我送给他,是你送。”
山行松开云卿端起茶盏放在嘴边,小声道:“我送的话,空未必肯收,你就不一样了。”他捏起嗓子,“大人、大人、大人,您可是空心心念念的螣蛇大人。”
云卿听着山行的打趣不由嘴边带笑,伸手索要茶水,笑道:“你这话好怪,不想嫉妒空,像嫉妒我。”
山行闻言冷哼:“是啊,我嫉妒你,左拥右抱、招蜂引蝶、沾花惹草,哼,负心人!”
云卿接过茶水抿两口示意山行凑近,含住对方耳垂嗔笑道:“我又成负心人了?那就是吧,你扶我起来站站吧,我都躺好几天了,腰不舒服。”
山行依言拉起云卿,“我给你按按,怎么躺着腰也疼了?”
“不知道啊。”背后手掌温热,力道正好,按得云卿惬意地眯起眼睛,正要问给空的荷包里装的什么。
他还未开口,山行提醒道:“阿骁和空回来了。”
云卿忙丢开山行的手,“你先离我远些,别当着孩子面凑太近。”
山行有些不满云卿这种说法,忍了忍在云骁叩门前出声道:“进来。”
云骁端着两盘果脯放到床桌上,空跟在后面,同样拿着糕点一类零嘴。
“阿骁、空,给你们的新年礼。”云卿将荷包分别递给两人。
云骁接过荷包低头看地,摸摸鼻子又揉揉耳朵,小声道:“多谢阿父、多谢爹。”
仓促之间,阿父哪里能备下这些东西?肯定是山行准备的。
空抬眸,目光扫过云卿带着温柔笑意的面庞,正与他流露平和笑意的双眼对视,脑海中不免回想到那个呼吸交缠的夜和混有血腥气味的亲吻,顿时羞愧交加,抢夺般拿过荷包收在袖中。
“多谢大人!空、空多谢!空还有事、先告辞。”空步履匆匆,走到门口又停住回身道:“对了大人,空去过闾山,景荔说有些记不清那位仙人的名号,要去翻一翻记录才行。”
“一有消息空会立刻禀报您。”
“辛苦你了。”
云卿从桌上捏起一块果脯递给云骁,见他低头沉默,还在为昨日的事自责,劝道:“别不高兴了,昨夜事发突然,不是你的错。”
他拉过云骁的手拍拍安慰道:“昨夜你们当中,撇开蓝怀尘和空不提,上神呢有两个,他们都没发现我有不对,更何况你现在只是凡人躯体。”
“再说这不有你爹在,我没事的。”
“那阿父你为什么会那样痛苦?”云骁眼露关切,“该怎么样医治?我能帮到你吗?”
云卿笑着摇摇头:“我不碍事,九尾狐说有他有办法,天道也说让我不必担心。”
“那就好。”云骁凑近抱住云卿肩膀,长长地叹口气:“阿父,我、好心疼你。”
“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我真的没事。”云卿推开云骁坐到床沿,看着一旁默不作声剥瓜子果仁的山行,有些心虚地将果碟递过去,“阿行,你吃、对了,你不爱吃甜。”
山行扁扁嘴,一面将剥好的瓜子仁放到云卿掌心,一面做口型重复:大人、大人、大人。
“咳,阿行,多谢你。”云卿朝山行眨眨眼:又吃醋。
“好了,云骁你出去吧,你阿父这有我呢。”山行赶云骁出去,扶着云卿躺回床上,“你好好歇歇吧,晚上、有的折腾呢。”
饱含深意的话让云卿羞红耳面,忙竖起手指挡在山行嘴前:“诶呀夫君你别说了,我、我困,要歇息!”
“对啊,歇够了才能经得起折腾。”
怀着一腔羞意与隐隐约约的期待,云卿握住山行的手闭眼歇息。
见云卿睡着,山行席地盘膝打坐,嗅着他身上的幽香只觉心安。
再睁眼,天已变暗。
“醒了?”山行扶云卿坐起,喂过水后搓捏他的耳垂,凑近低声道:“还记得早上我说的话吧?”
云卿只觉小腹发热,抿唇点头:“记得,那、走吗?”
山行压住嘴角笑意,搀起云卿帮他穿鞋系披风,随后架着人下床往外走。
两人身高差得多,云卿被山行肩膀咯得不舒服,轻声提醒道:“阿行。”他要抱,不要被架着走。
山行充耳不闻,一手勒住他的腰打开门。
云卿心中别扭委屈,扒在门框上不肯走,“我不去了!”
“不去?”山行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容反驳,“那可由不得你。”说着拉开云卿的手,半蹲将人扛到肩上。
云卿更是不情愿,挣扎道:“你硌着我肚子了!我不要去了!放开我!”
“这是你答应我的新年礼,你必须去。”山行小心护住云卿的伤腿不敢碰。
“我反悔了。”云卿瘪嘴放弃抵抗,垂着双手掐山行的后腰。
“啧,老实些。”山行捏云卿的脚踝,“不然一会给你弄折了。”
云卿抿唇没有说话,抬头看周围积雪还未全消融。
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
“阿行,会冷吧?”云卿心生退意,“要不,咱们回去吧?”
“不行,你都答应我了,言而无信?”山行顺着裤管伸手捏一把云卿的腿肉,“保证不让你冷着。”
“噢。”云卿咬唇抿住笑意,“是啊,你可是、特别热呢。”
“哼。”山行同样忍住笑,扛着人继续走。
“诶对了,阿骁和空呢?他们去哪了?”云卿后知后觉发现不对。
“他们,在这呢。”
总算走到空旷平坦的目的地,山行将云卿放下,挑眉示意他回头看向身后。
清扫过积雪的地上,长桌上饭菜俱全,众人早已落座,唯有云骁和空还站着。
裴青棠一手掐着阿花的耳朵,一手招呼云骁坐下。
白泽顺手在阿花脸上掐一把,边给蓝怀尘夹肉吃,边遗憾地摇头:“你没小狐狸软。”
阿花龇牙咧嘴:“你别碰我!”
空朝云骁使眼色,将给云卿两人准备的两张椅子默默拉开些距离。
云骁畏惧山行,悄悄看一眼南枝,两人正好对视,立刻赛跑般一齐向云卿冲过去。
“阿卿!我好想你!”
“阿父你说过你最疼我!”
山行怕云卿站不稳因而一手扶着对方,看见跑过来的两个人只觉头疼,“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