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见我欲言又止，半仙师父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觉得师父不该这么说？”
“不是的。”
我忙摇摇头，“师父说过，作为卦师，为事主测算吉凶排忧解难，是我们的职责和本分，只是…有些真相确实太残酷了，我…”
半仙师父轻叹一声，“你还小，等经历的多了自然会懂，人和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
说着，半仙师父拿起酒葫芦，用手指沾了酒，在地上写下一个数字，“这个你应该认识吧，是几？”
我没有迟疑，“是六。”
半仙师父点点头，“那你再过来我这边看看。”
我忽然一怔，并没有动，因为已经想到了，我过去后会看到的结果，不由思索起其中的含义。
半仙师父不再打哑谜，开口道，“所处的立场和角度不同，看到的就会不一样，所以不能因此而说谁对谁错，正如我们不能因此就断定那个小伙子不孝顺。”
我心中仍是有些不解，“可我看到的，就是他为了钱不想给妈妈治病，这难道还不是不孝吗？”
“可我们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全部。”
半仙师父抬眼看着我，语气虽然平缓，可说出的话却让我大为震动。
“我们不知道他家里具体的情况，有钱没钱？或者是不是有比治病更重要的事，也在等着用钱？当然，也不排除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视钱如命的不孝子。
“在不了解这些之前，就不要用我们认为的道德标准，去莽撞地定义他人是非对错，虽然旁观者清，可旁观者，毕竟是未经他人苦的局外人。”
这一瞬间，我终于恍然，回过神来，心中羞愧不已。
没错，我之前所想，只是在用自己的认知，去衡量小伙子的对错，但是却从没深入想过，他家里是否还面临着其他的情况。
如果此时卜卦的卦师是我，我很可能就会被自己主观的情绪支配，从而说出一些影响小伙子决定的话语。
这还只是委婉的说法，不客气的说，我不就是在绑架他的道德吗！
小伙子看上去就不像有钱人，而且看他疲惫的神情，也的确是在医院陪护了很多天的模样。
妈妈久病，儿子还能一直陪伴在床前照顾，这样的人，我的确不应该轻易去定义他的孝顺或者不孝、对他不负责任的指责。
不然，我又算什么？
此时我真的庆幸，还好有半仙师父在我成长的路上谆谆教诲，不仅传授我本事，更教会我很多做人的道理，让我不至于自以为是，走向偏激。
“师父，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其实这也和医生做检查是一个道理，他们也会把病人的真实情况告诉家属，但最终选择用什么方案治疗，还是会尊重家属的意思，需知‘孝字论心不论事，论事万年无孝子’，很多人有这个心就够了，现实面前，通常都是无力的。”
半仙师父笑着拍了拍我，“这些道理说开了，一点都不难懂，你想不到，不过是因为年纪小，经历的少而已…”
说到这里，半仙师父神色莫名地打量着我，“不过说真的，有时候，就连师父都会忽略你才只有七岁而已，戒痴那臭小子是因为阴魂喂多了，才会长蹿，可你…算了，总之都不是正常人。”
长叹一声，半仙师父站起身来，“不过心智成熟的太早也并非是好事，会很累的，多笑一笑，孩子嘛，就该有个孩子的样才对。”
“师父，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
听话的扬了扬嘴角，见师父把卦摊收进包里，我疑惑着问，“师父，不算了？”
“不算了。”
半仙师父点点头，“今天累了，回家休息去。”
知道半仙师父是因为刚刚的信才会心事重重，可他不想说，我也就没有多问。
“师父，今晚我做饭吧，让你尝尝徒儿的手艺。”
“你做饭？”
半仙师父不太相信的样子，“你拿得动锅吗？”
“拿不动。”
我老老实实承认，“不过以前家里那口锅不用动，添柴烧火就可以了，所以做几个简单的菜还难不住我。”
半仙师父很诧异，“你居然还真做过饭？”
我洋洋得意，“那可不，我还会放牛呢。”
听我说完，半仙师父突然一脸懊悔，“早知道你大奶奶那阴灵就多拿点了，让一个孩子做饭放牛，这死老太太，干得哪有一件人事儿…”
我和半仙师父边说边走，忽然，我想起来一件事。
“师父，戒痴的阴魂玩偶还在我这呢，你等等，我给他送回去。”
我刚要转身，半仙师父却叫住我，“不用急，高僧圆寂，安葬仪式颇为繁琐，这几天臭小子估计都有的忙了，我们每天来这摆摊算卦，抽空还他就行。”
我想想也对，便没有折返回去。
回到出租房里，时间还早，半仙师父让我拿出书本，又教了我一些识字的知识。
等我把拼音的用法学会以后，半仙师父拿过一本红色封面的书递给我，“这本书里包罗万象，乃是一切知识的根基所在，只要把它读透，这世间就没有你不会的字了。”
我惊喜地接过书，忍不住翻开看了看，每个字居然都有拼音注解，对我来说正合适。
看来半仙师父的确是教过书的，对于我这样从零开始的学生，师父不仅能教会我，学习方法也是遵循着循序渐进的规律，似乎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
“好了，你看书吧，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为师。”
说完，半仙师父回了他的房间，留下我自己在客厅的小桌子前独自学习。
我饶有兴致地翻看着这本能教人识字的书，越看越是心喜，虽然没能走入校园，但这种一个人的课堂，也并没有让我觉得乏味。
“把这本书看完就能学会所有的字么…”
那是不是意味着，所有的字，都能在这本书里找到？
我忽然来了兴趣，很想知道这本神通广大的书叫什么名字。
仔细看了看封面上那四个大字，我依着模样，开始在书里一页页翻找起来…